〖2008〗晴空万里(10)

“随便吧，”范晓晨随口应道，这些天她睡得极少，身体一遇上舒适环境便忍不住松弛下来。脑袋侧到一边，伸手把头发松开，一时间漆黑发丝铺满了肩头，揉进梁默双眼。

“好长的头发……”男人感慨。

“是啊，”范晓晨闭上眼睛，“万一哪天穷途末路还能卖点钱。”

梁默微微蹙眉，却不再说话，调小了收音机的声音，开高了空调。

范晓晨醒来的时候心里一个咯愣，自己为何这么轻易就能睡着—在他车上？

开门下车，梁默转过头对着她淡淡一笑，“不多睡一会？”

范晓晨摇头，视线里大片的芦苇随风摆动，高低起伏。远处的夕阳已经靠近了地平线，余力似乎已经不足，周围已经暗沉了下来。

“不是去吃饭么？”范晓晨走到梁默身边，地上已经无数烟蒂。

“看你睡得沉就没有叫你，”梁默打开后座车门，“我买了汉堡，吃一个？”

范晓晨点头，眼明手快从他手里抢过一个红色包装的，“我要辣的。”

梁默把插上吸管的饮料递过去，“我还以为你不爱吃这些。”

“你怎么知道？”范晓晨瞥他一眼，证明般狠狠咬了手里的汉堡一口。

梁默看她一眼，没有说话，打开手里的蓝色包装，默默吃了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刮过身体的风似乎越来越凉，范晓晨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头发，机械的咀嚼着手里的东西。

记得小时候，曾经来过江边挖螃蟹，跟哥哥一起。

模糊的记忆在范晓晨脑中散开，黑的白的灰的，模糊一片。她努力回忆，却发现依旧混乱，那些记忆似乎被人洗过，生生退去几层颜色。

哥……你不愿意让我记得你么？

真他娘的！范晓晨在心里暗骂，都什么时候了，还胡思乱想！她瞪大眼睛，深深吸气，那薄薄水汽迅速消散。

那天的不欢而散，梁默试着打电话给范晓晨，得到的却是短信一条—最近考试，别来烦我！

梁默看着手机屏幕散发冷冷光芒，好半晌才收了起来。然后他真的没有再去找她，直到她考试结束。

“考的怎么样？”梁默忽然开口。

“不好不坏。”范晓晨成绩不算好，但也不差，混个中不溜就也就够了。

“嗯，”梁默应着，“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吧，有什么打算？”

“去德国继续念。”

“那你应该开始准备了吧？”

“废话！”范晓晨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三两口解决手里的东西，绕到副驾位置打开门坐了进去，“我要回去了，这里有什么好看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日落很美啊……”梁默举着手里的饮料，视线往前，一脸专注。

“你……”范晓晨开门站在门边，“喂，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浪漫了啊？”

浪漫？梁默疑惑的转过头看着范晓晨，略略挑了挑眉。

“赶紧走啦，我要迟到了！”

“今天还要弹琴么？”梁默一听，赶紧拉开出门坐了进去。

“废话了，不弹我吃什么呀！”

“晓晨，”梁默系好安全带，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我照顾你。”

范晓晨一怔，转过过头看着梁默，嘴角慢慢勾起，笑容越演越烈，“你开什么玩笑呢！”笑容一凛，范晓晨正襟危坐，“知不知道你完全没有幽默细胞！讲个笑话都是冷的！”

梁默淡然一笑，什么都没有说，方向盘一打，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不用来接我。”范晓晨下车的时候扔下这么一句话，“我不想欠你什么。”

梁默没有下车，面上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只是看着她的眼里，却是蒙上了一层不安，或者哀伤？

范晓晨没有机会见到他那样的眼神，因为她已经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默这才想到，原来能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

“什么时候改喝烈酒了啊？”沈拓在梁默身边坐下的时候，奇怪非常。

“一个味道尝惯了总也想着要换换。”梁默轻描淡写的说，手中的杯子因为大量的冰块，在灯光下闪烁凛冽光泽。

“我一直以为你不喝酒是为了保持头脑清醒……”

“我现在还在休假。”

“可是……”沈拓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站到了自己身后，“你去跟小印坐，我跟梁默有话说。”肖易东抓着沈拓肩膀，把他从椅子上弄了下去，“可是……”沈拓还想什么，肖易东就给他使了个眼色，“去吧。”沈拓看看梁默，再看看肖易东，终是点了点头，往角落走去。

“喝什么？”梁默问，“我请客。”

“好啊。”肖易东顿时来了精神，“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喝过你请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