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应负少年时(11)

没想到还没等到小弟动手，带着墨镜的方老大慢慢走过来，走到少女面前，摘掉墨镜，从兜里取出两张银票放到少女手中，笑着说：“对不起，没管好小的，这钱不用找了。”

没错了，这位泼辣的少女就是后来的大家的大嫂，方纯离的奶奶，白明书。

白明书和方老大结婚后，两人合力做成了名震一时的鹊喜居，从早茶到宵夜，从娱乐平民百姓到接待达官贵人，当年的鹊喜居可是大家心目中的首选。

可没过多久，这位道上传奇人物方老大就因病去世，留下白明书和独子方源。白明书做事果断泼辣，敢作敢当，就算方老大过世后还能一手一脚将鹊喜居还有周边生意打理地井井有序，沛城一带无人不服。

后来改革开放，□□爷爷南下，在中国南海边画了一个圈，作为第一批实验城市的沛城在一夜间踏进了新时代的潮流，时代瞬息万变，还是个楞青头的方源凭着一股不怕输的劲儿，拿着自己铁钱铛里的所有积蓄，和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带着带着一点点怯懦一点点期盼，挤进了对外贸易的人潮中。

大家争先恐后地涌进这股忽如其来的浪潮，当年闻风丧胆的道上生意渐渐在风口浪尖褪下光环，留有几个当年受过方老大恩惠的门徒一直跟在白明书身后帮忙打理鹊喜居，当年只有十来二十岁的李宗同就是其中一个。

所有人都说沛城是在一夜间翻天覆地，改革开放后的几代人里，没有人能忘记□□。《春天的故事》传唱在街头巷尾，那些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的年轻人，在那么一指开辟的新航道中迎着巨浪扬帆起航，沛城这个小城市富裕起来了。

方源本来从小能过着太子爷的生活，可是白明书一个鸡毛掸子告诫着方源居安思危，忆苦思甜，想要得到什么必须要靠自己双手，脚踏实地，一步一脚印地自己走出路来。方源有着白明书的聪明伶俐懂变通，也有着方老大的吃苦耐劳狠拼搏，对外贸易的浪潮让一部分人乘风破浪，也让一些人淹没在无尽的海浪中，而方源，是那个给无数海浪拍到在海里仍能找到救命稻草然后重新起航的人，而发家致富往往属于这类人。

几经挫折后的方源终于破釜沉舟，生意蒸蒸日上。一次和一个姓苏的香港老板谈生意时，老板女儿从门前经过，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就和方源对视了一眼，方源不仅生意做成，老婆也讨回来了。

结婚后方源依然带着苏慧如四处游走做着买卖，苏慧如年轻漂亮，有着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又有着生意人家的聪敏冷静，白明书对她喜爱非凡，没多久苏慧如有了孩子，白明书更是将鹊喜居全盘交给李宗同打理后天天陪在苏慧如身边，陪她逛公园，逛百货公司，婆媳俩相处的极其融洽。

到了往后很多年，回忆起那段日子，尽管和儿子聚少离多，但是大时代下的安宁平和总让白明书忍不住轻笑，那一幁又一幁的美好画面根本不用时光机便能瞬间在她脑海里回播。

可是每次轻笑过后，紧接着的都是一阵苦笑，白明书曾经说过，以前不懂，活过这么几十年才明白，上天一早就已经盘算好，给到我们的最美好，不过是让我们要最悲伤。

一九八四

1984年的如意巷，是往后热闹兴盛几年的伊始。

这些年来第一个出生的孩子，是一直安安静静住在巷尾的顾医生家的临初。顾家世代为医，顾临初的爷爷是当时赫赫有名的老中医，据说当年多少人为了让他开一张方子，从巷口排队到了巷尾，顾中为人谦逊厚道，不计较不多话，有时梁家的孩子发烧了，去看他，不收钱，有时李家的老爷爷感冒了，去看他，不收钱。顾临初的爸爸顾孟然从小跟在顾中身边，对药理有着极大的天分，后来西医渐渐引入，顾中的一个忘年挚交跟他说，让孟然到日本学西医吧，不够钱我借你。巷子里老一辈的人都还能记得，那天一大早，十七八岁的顾孟然一脸腼腆，带着所有人的希望踏上了去香港的火车，然后再从香港做渡轮到日本。

几年后学有所成的顾孟然回到沛城，在一家沛城当时最大的公立医院当上了首席外科医生，娶了当时医院最漂亮最温柔最招人喜欢的小护士何月屏，而没过多久，顾中就说着上了年纪，还是想回到家乡去，便悄然离开了如意巷。

虽然顾孟然年轻，但遗传了老顾家的谦逊温和，待人有礼，不卑不亢，乐于助人，仿佛一切的优良品质都沉积在他们顾家祖辈至下一样，大家都喜欢他，尊敬他，也爱戴他。

自然，从顾临初尚未来到世上，大家就已经开始对他投入了无数的关爱。大榕树下的李老奶奶大热天就开始织小毛衣，说要给顾医生的孩子穿上暖暖和和的；巷头卖鱼的王家每天早上总会在进的货里挑出最生猛的一条鲫鱼给顾家送去，说要给嫂子补补身；每次方源做完一笔大生意回来，总会带着一大袋外国进口来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到顾家，说准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