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潇然梦(14)+番外

我知道,这不仅是祈然的梦想,也是我这个曾经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一直在渴求的灿烂。从前,是怕那阳光太烈,太突如其来,便恍了眼。而如今,自从有了那异想天开地想法,便忽然把什么都放下了。

“三个月!”我竖起三指,尽量平稳了因兴奋而颤抖的嗓音,缓缓道,“这三个月中,我们抛弃过往,抛弃身份,抛弃负担,用真正的自己,尽情去创造一段只属于我们的传奇!”

祈然的身体仍呆坐着,似未回神,眼中却已散发出无比渴望无比炽热的光芒。

步杀清冷的声音依旧,当头浇我一身冷水:“且不说祈然的身份引人注意,就是我!你不会忘了上一次的围杀吧?”

外面的雨声点点落下,打在马车的顶棚上,啪啪做响。雨势逐渐转大,变为倾盆,幸亏这马车坚固耐水,否则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只是可怜了外面那马。

我黯然垂首,步杀依旧冷漠不语。

祈然却是暗自沉思,忽然抬首道:“也并非毫无办法。”

我心中一喜,匆忙抬头问道:“真的?什么法子?”

祈然略略侧身,从包袱中拿出一张类似橡皮纸的东西。我正暗自奇怪,却见他小心拿起摊平往脸上一贴,略一揉搓。

等放下双手,竟成了个完全陌生样的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平凡中略见清秀。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张脸皮竟象真的一般,完全看不出破绽。

我惊楞了半天,才拍手笑道:“真是太奇妙了,这样就不怕有人认出你们了。”

步杀瞥了我一眼,转向祈然道:“我记得这人皮面具,你只有一张吧?”

祈然无奈地点头,见我又是一脸颓然,才轻笑道:“无妨,待雨停之后,蓝烟她们恐怕就已经追上我们了……”

“什么……?”我惊叫着跳了起来,一时不慎撞到车顶,痛得我直吸冷气。

祈然又是心痛,又是好笑,用药膏揉着我的额头,道:“真不明白你是在什么环境中成长的,时而沉静睿智、聪明绝顶,时而又迷糊天真的让人无可奈何。”

我尴尬一笑,自是不好答话,却仍忍不住问道:“蓝烟她们会追来,那你为何还同意停车?”

祈然笑笑,很自然地把我安置在他腿上,伸手抱住。我脸上有些发烧,却终究不舍得离开这温暖又清新的怀抱。

至于步杀,大多时候都会自动稀释他自己的存在,现在更是成隐形人了。

“蓝烟她们不会留难我,我若不点破或召唤,她们就算找到了我也只会在后面慢慢随行保护。”

祈然虽然这么说,我心底却仍非常不安,几个时辰前明明答应远离她少主的,此刻却仍不知羞耻的端坐在人家怀里,这个落差未免也太大了。

“蓝烟叫你离开我了吧?”

祈然忽然的这一问,叫我一阵手足无措,忙挣扎着站起来坐回原位道:“你怎么知道的?”

祈然笑笑,那笑容很云淡风清,似极了他平时的笑,却又夹杂着道不清的悲伤:“答应我,别理她!我们……”

他的嘴唇倔强地抿了抿,才勉强挤出几个字:“……是朋友。”

我低垂了眼,怎么也不敢触及那一片深蓝,怕会将自己最后一点理智沦陷进去。

“待会我会叫蓝烟带信回去给父皇母后,放我三个月时间,再提继承之事,我想他们应该会答应的。”

我一楞,心中激愤,声音也尖锐了起来:“难道说你要用你一生的幸福来换这三个月的自由?那怎么可以?”

“不是的。”祈然依旧一片温和淡雅,用微凉的手指轻触我面颊上的疤痕,眼中微露出一丝怜惜,轻声道,“且不说我是否活的过这三个月,就是侥幸生存下来了,我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寻找大皇兄的行踪。”

“一旦找到了他,我便将这储君之位交还与他,那样我便自由了。”

我看着祈然的微笑,心中渐渐安定下来,却仍有些疑惧。当初萧祈轩既会抛下储君之位离开,不管原因为何,又怎会轻易回来?

但这些话我是万万不会说的,这也算是为我们这三个月的幸福生活构造的,一个美好却虚幻的结局吧。

我甩甩头,抛去脑中一切杂念,眼望步杀道:“天下第一杀手先生,你怎么说?”

他略一沉吟,就将祈然拖下的面具戴到脸上,立时变了个人面。

我知他已经同意了,笑颜如花(虽然是丑花),全身的兴奋莫可名状,伸出一双手举至头顶。他们两人都非常有默契地伸出大手与我相击。

“啪——”,两声交叠着的清亮击掌声落。

我兴致高昂地宣布:“‘无游组’正式成立!”

祈然和步杀惊异莫名,还是由祈然问道:“‘组’是什么?”

我费劲心思地想了很多词来解释却依旧无法达意,最后只好颓然道:“你们就当是小帮派吧!”

“既是帮派又怎么可能只有三人?”

我一跺脚,不耐烦地道:“我都说是小帮派了,真没有,我们开第一例不就行了?男人大丈夫哪那么多婆婆妈妈的?”

祈然和步杀均是一脸无奈和凄苦,我吼完,毕竟也有些讪讪,一时倒不好意思再说话。

步杀冷漠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却又为何叫做‘无游’?”

难得步大杀手肯主动来问我问题,我真是受宠若惊,赶不答应:“‘无游’顾名思义就是无业游民的意思,你想啊?我们三人一个是逃亡的丫头,一个是离家出走的皇子,一个是被炒鱿鱼的杀手,不都是没有职业的人吗?说我们是无业游民,恰中要害吧?”

虽然有些话听不懂,祈然和步杀还是同时降下一头黑线,再不敢多问一句。

下了半夜的雨终于在凌晨稀稀落落地停下,雨后的天空一片蔚蓝澄近犹似祈然的双眸。

我们三个并肩坐在驾驶位上,虽然有些拥挤,却别样兴奋。

蓝烟刚刚领了祈然的指令已经回去复命了,临行前她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神色复杂,我也只能当作没看见,狂汗!

我抖了抖精神,道:“忽然很想唱歌,祈然不若试试能否跟上这首歌的调子?”

祈然淡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蓝眸一片浅光,随手取出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箫道:“你也莫当我是神仙,尽力试试便是。”

我灿烂一笑,不再言语,深吸了口气,唱道:

大江大水天自高

眼睛该点亮了

人生得意莫言早

是非论断后人道

轻舟穿江两岸笑看山河绕

儿女情长梦醒又一朝

西北东南人间风波不少呀

平常心看待才好

谁负谁胜谁能一眼明了

浮云世事最难料

春夏秋冬世道有高低潮呀

计较太多人已老

何不共苦同欢尽心就好

人生就怕知己少

一曲唱毕,我心中一阵波涛澎湃,却渐渐归于宁静。祈然的箫声早在听到一半的时候便停了下来,许是对这歌词和曲调有所感触吧。

我握紧了双手,指尖紧抵着掌心,望向无边无际的蔚蓝天空,心中默念:爸爸,哥哥,小雨……还有那个世界的所有人,请容许我暂时将你们忘记;请容许我,抛弃过去,过一段真正的新生!

[第一卷:第13章 无游]

昏暗的灯火,在偌大的殿堂中摇曳生盼,映衬着房中央飞扬抖动的龙纹金帐。

一阵阵女子销魂夺魄的呻吟之声,从帐中断续传出,间中夹杂着男子略微粗重的喘息声。

一时间,满室的旎施春色,淫秽之气。

半晌之后,床铺停止了抖动,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缓缓掀起帐子,冷淡庸懒的声音略略扬起:“小安子,送李妃回寝宫。”

“是。”一个长相稚嫩却略显清秀的太监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在罗帐前微一躬身淡淡地道,“娘娘请。”

纱帐微微抖动,探起一个甚是憔悴却仍不掩其天姿国色的臻首。只见她凤目含情,樱唇娇红,浑身仍因激情过后的余韵而颤抖不止,柳眉轻皱,腻声道:“皇上,妾身……”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沾着晶莹汗珠,无丝毫留恋地拔身而起,任由蜂拥而上的宫女太监服侍他擦洗,穿起一身深紫色衣饰。

见床上妃子仍撒娇不肯离去,双目一寒,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饶是身边正用一根金丝绞绳束起他长发的太监也因着这温度,忍不住打了个抖。

李妃心中一颤,此时哪敢再造次,连忙在宫女太监伺候下穿起衣物,匆匆离去。

紫衣男子随意地挥了挥手,在一张雕龙大金椅上坐了下来,道:“宣成副将!”

自有一众宫女逐一将堂上的灯火点亮起来,一时间昏暗的殿堂立时明丽堂皇了不少。

不过片刻,一名太监领了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进到内殿,朗声道:“皇上,成副将带到!”

“臣成忧,参见……皇上。吾皇……”成忧不知为何,自己每次只消是向那霸气天生的男人望上一眼,便支吾地连话都说不全了。

从看到的第一眼起,他便知道,那人是个天生的王者。根本不消言语、衣着来证明,是因为那浑然天成的气势,只一个眼神便能叫你甘心顺从。

“免了。”堂上的紫衣男子接过一杯茶,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尹国境内最近有何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