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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洗洗睡吧(75)

元宝不敢答言,心中默默想着,皇后娘娘若是晚走个把时辰就好了,好歹能劝慰一番,这会儿一个两个不辞而别,独独剩下奚琲湛一个,心里不定怎么恼火,谁敢多言半字!

“皇后何时走的?”

“个把时辰了,皇后娘娘说有要事回玉宁,请主子等她回来。”思虑再三,这会元宝怎么也不敢说玉息盛锦让奚琲湛别跟着这话。

奚琲湛瞧了他一眼:“等她回来?是让朕别跟着吧?朕才不跟,只是看她回来有什么办法再离开半步。”

这么坐了一会儿奚琲湛安下心来,以宁琥珀的脚程半夜出京不会走太远,快些,日落前就该被带回来了,只是头仍旧昏沉的厉害。

玉息盛锦出了京城急忙赶路,心思却总有些控制不住想起昨晚,奚琲湛说让她放心不会做两难的决定,可那时酒醉,过了一晚酒醒了,不知道会不会改了心意?毕竟她现在这样的身份,性格又比以往更加不讨喜,与宁琥珀相比还真是没什么优势,唉……

她何时也变得这样神不守舍了?

奚琲湛今日心情不好,免了早朝,但有个人不得不见,奚景恒。

昨天才大婚的奚景恒今天神色凝重的很,连呈上的折子也显得厚重,奚琲湛打开,却是一个请辞上将军返回封地的奏折,看一眼奚景恒,后者仍旧那样凝重的神色。

“朕不准。”奚琲湛合上折子轻轻放在龙案上,“霍王你此时请辞朕可要睡不着觉了。”

“如今北狄拓跋律之已决意与我朝分野而治再不骚扰,臣驻守边境,有幸与拓跋律之打过交道,与北狄其他皇族不同,此人重诺重信,应该不会再起战端,陛下大可高枕无忧,况且皇后对臣驻守边境一直颇有顾虑,正好,臣守边多年,久离封地思乡之意日重,还请陛下成全。”奚景恒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

“北狄之徒一向出尔反尔,放别人在那儿朕不放心,霍王你还是再考虑一番吧。”奚琲湛说道。

奚景恒请辞姿态明确,告退出去之后,元宝踉跄着跑来,门槛太高,元宝这身肉一跟头栽进了大正宫,不顾自己狼狈样,元宝爬起一瘸一拐跑到龙案前,喘得要断气了一样说道:“主子,这是宫门铜匦里刚刚收到的,贵妃娘娘被……”

“拿来。”奚琲湛一把夺过那薄薄的一页纸,上头简简单单写着:要玉息氏平安,交出玉宁。

字写得有些歪扭,但奚琲湛还是认出这是宁琥珀的笔迹,她写字的习惯,那一捺总要长长的拖出去,这纸上的“要”“安”“交”都是此等写法。

奚琲湛盯着纸一动不动,元宝喘过气来,擦擦汗正要开口只听奚琲湛吩咐:“派人去追皇后,她不回来就捆回来,还有,去拟旨给北狄国主,他北狄堂而皇之绑架我偃朝贵妃,视我天朝于无物,那就让他们在稳水河边引颈待戮!再把霍王给朕叫回来。”

这、这就开战了?

元宝又抖着肉跑去追奚景恒,奚琲湛看着大正宫的门口,已是午后了,玉息盛锦应该已经快看见玉宁城的轮廓了,这个时候追她回来必然会生气,暂管不了那么多,与北狄开战,还是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安稳。

重回宫门,奚景恒一路都神经紧绷,不知奚琲湛要耍什么花样,他已做好准备,若奚琲湛做什么手脚,他也断然不会轻易受死,最好是拉奚琲湛一起陪葬。穿过一道道宫门来到大正宫,元宝见着祖宗一样迎上来恭请他入内,这让奚景恒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脚迈过高高的门槛,奚景恒正要行礼奚琲湛拦了他:“霍王,朕给你十万精兵,即刻出发,在最短的时间内降服北狄。”

“敢问皇……”

“此时北狄皇族纷争,正是降服它的好时机,朕不想错过。”奚琲湛语气阴沉看着那段被他揉搓得有些变了形的狐狸毛,“何况北狄不知敢掳走贵妃。”

奚景恒如坠云雾,就算北狄骁勇善战,可偃朝皇宫也不是边境小镇上的院子一脚踢开柴门就进得去的,何况掳走一个贵妃居然没传出一点动静?再者,如今天下哪个不知奚琲湛独宠皇后,真要掳劫一个人质,玉息盛锦才是首选,真是奇也怪哉!

不过看样子奚琲湛没打算给他解释,奚景恒便领命退出了。

一直到黄昏时分,追宁琥珀的人没有送回任何音信,这在奚琲湛意料之中。

又继续等到深夜,玉息盛锦也没有踪影,奚琲湛开始坐立不安,在大正宫中不停踱步不停看铜漏不停看殿门。

“一群废物,这都什么时辰了,连个女人都捆不回……”

“主、主子,侍卫回来了!”元宝抖着手指向殿门,那里立着一袭夜行衣的侍卫。

侍卫带回来的消息把奚琲湛定在原地。

侍卫们按照玉息盛锦平日所走路线追过去,一直追到玉宁城都没见玉息盛锦的影子,玉息盛锦和近百侍卫谜一般失踪了,但是他们在回玉宁必经的僻静官路上发现了一样东西,呈给奚琲湛,那是一段白色狐狸毛。

元宝离得近看得清清楚楚,那狐狸毛上沾了暗红的血迹,淡淡的一层,仿佛不经意扫过伤口造成。

大正宫忽的半丝声音也无。

“皇后今早走的时候戴着这玩意了?”

元宝抖着:是,戴着。主子,皇后娘娘……

“她吉人天相不会有事。”奚琲湛道,只是眼神有些飘忽。

飘忽的眼神差点把元宝吓尿了裤子,跑到殿外虔诚跪下祈祷大慈大悲的皇后娘娘平安显身回来。

朝阳再次渐渐升起,照亮了沉闷的大正宫。奚琲湛坐在龙椅上,双眼红通通的吓人,元宝说,主子,大臣们齐集殿外,这朝是上还是……

“盛锦回来没有?”闷了一晚,奚琲湛沙哑了声音。

“没有。”

“贵妃呢,找到了没?”

“主子,也、也没有!”

“都没回来上个什么朝!朕都要家破人亡了!去传旨,让他们给朕滚,收起他们那些不宜出兵的狗屁话烂肚子里,今日谁敢触朕霉头朕让他倒霉一辈子。”

元宝忙要带着一身的肥肉跑,还没到殿门口就被奚琲湛给叫回来:“不用搭理他们,密令京城方圆三百里仔细盘查过往人等,若有可疑即刻收押。还有那些随奚景恒出征的可都嘱咐过了?”

“是,主子,已嘱咐过了,一旦奚景恒有反叛之心,即刻拿下。”元宝毕恭毕敬回话。

玉息盛锦平平躺着,头稍微抬起就碰到板子上,四肢虽然动得范围大些总归力气不能推散结实的木头。她听得清清楚楚外头传来的嚎哭声和语意不清唱念的引魂调,身体能感觉到这木头空间是移动的,偶尔还摇晃一下。如果没猜错,她被封进了棺材里。

途中,棺材落地,她还听见盘查之声,想拍一拍棺木发出声响,酸软的手臂挪动敲了一下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玉息盛锦索性停下来仔细想这原委,自出京一路疾驰,到一处偏僻管道,两边的树林竟射出飞针,侍卫们虽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却扛不住那连绵不绝雨丝一样密密麻麻的飞针,中了针片刻之后,饶是七尺大汉也轰然坠马,百号人就这样全军覆没了,也包括她。看手法,当不是官府中人,可若是所谓江湖中人,会是谁呢?

这么大的阵仗摆明与偃朝为敌,谁如此不要命?

眼下,侍卫指望不上,奚琲湛若以为她已平安回玉宁短期之内也许都不会发现她失踪,所以,只能靠自己了!

不停的深呼吸不停的想尽办法挪动手脚,好在她不是那样粗壮好在这棺材有些宽度,她斜着身子使劲伸手去够,试了多次终于成功拿到靴中藏着的尖锐匕首,轻轻试了下,这棺材是普通材质,于是玉息盛锦放下心来。举着匕首沿着头顶的木材使劲的划着。

这匕首是令哥带给她防身用的,削木头也还好用,只是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不敢轻举妄动。终于感觉棺材咣当落地,外头的谈话声离远了些,听他们的意思,天已经黑了,那正好。

等玉息盛锦将头顶的木料划得稍微用力一顶就松动之后她心里大概有了谱,于是竖着耳朵仔细听外头的声音,好容易外头归于平静,玉息盛锦小心一次次推动木板,终于将它推倒,巧的是,棺材停在林间柔软的土地上,木板落地声音极小,玉息盛锦小心爬出仍旧躲在棺材的阴影里观察了一下,这“送葬”队伍人数倒不多,十四五个,此时三三两两聚在篝火边随意歪着睡着了,大概没以为棺材里的人会爬出来。

没有马匹!那以她的脚力何时能跑到安全地方?或者,她杀掉他们,可十几个人,她那点功夫不知道怎样,能考虑的时间不多,玉息盛锦决定先将棺材伪装完整,她嘛,也暂不离开,黑咕隆咚的又是树林,万一跑了一圈又跑回来可不是自己送死?她就先爬到树上等着,等他们离开了再朝相反的方向走,好歹辨一辨方向!

虽是夏天,半夜还是很冷,玉息盛锦藏在树上也冻得可以,又不敢睡,下面一点动静她都睁眼瞧瞧,天还未亮,这一行不知什么路数的人已经又上路了,有几个人不满的拌着嘴,一个说:不是你笨错抓了个小老婆,还用得着弄出这么大动静?另一个便不满:谁知道这皇帝的大小老婆都喜欢离宫出走!后面一个和稀泥:好了好了,反正抓了俩,买一个搭一个也不亏,那个身上不还有个御赐金牌,正好方便进宫杀了那皇帝,让他们狗咬狗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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