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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雪后(117)

干脆坐下,辛情抱着膝盖坐着,像小时候被骂了之后躲起来一样。

一段白袍在她眼前出现,抬头看看,苏豫。

“娘娘怎么在这里?”苏豫问道,声音有些生疏。

“国舅不也在?”辛情笑着看看他,“苏贵妃也来过,为什么我不能来?”

“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天色已晚,娘娘在这里还是小心为好!”苏豫说道。

“嗯,有理,是该小心,尤其是在有秘密的地方,若是不小心听到不该听的被灭了口就不好玩了!”辛情起身,手伸到苏豫面前。

“娘娘何意?”苏豫问道。

“本娘娘想看看国舅的笛子,怎么,不行吗?”辛情看着苏豫。

“微臣的东西,不敢污了娘娘的眼。”苏豫有礼貌的拒绝。

辛情收回手:“那就算了。”

从他身边走过去几步又停了脚步,微微侧头:“不恭送本贵妃吗?国舅真是无礼!”

身后传来苏豫轻声的叹息,然后一只普通的竹笛递到她身边。

“这样的东西怎么也敢拿来给本贵妃看?不怕污了本娘娘的眼睛?”辛情语气略带嘲讽,也不接那笛子。

“不要任性了!”苏豫说道,声音里有一丝无奈。

“好!”辛情拿过笛子接着往前走。

“以后也不要任性了!”苏豫说道。

不知为何,辛情听到他这句话,心“忽”地一震,回过头:“怎么?你不陪着朵儿了?”

苏豫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反驳她的话还是说不陪苏朵了,还没等辛情问,苏豫转身快步离去,辛情拿着笛子的手竟不自觉攥紧了。

回到水月轩,辛情拿着那笛子仔细看了看,普通一只短笛,似乎年头不短,竹身都有些发亮了。试着吹了吹勉强弄出个沙哑的音,自己也觉得难听便作罢,仔细放好了,打算改天还给苏豫。

留在偃朝的最后一天,奚祁又有盛大的欢送晚宴。辛情正在让宫女给她装扮,头发刚刚篦顺了,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口里喊着“娘娘不好了”,被冯保一声喝住:“放肆,娘娘好好的,胡说什么。”

“好好说,什么不好了?”辛情没回头,问道。

那太监跪在地上:“回娘娘,国舅、国舅为保护偃朝皇帝,已、已~~~”

“已什么了?”辛情蓦地回头:“说!”声音冷冽。

“已被刺客所伤~~~”太监说道。

辛情按住心口,只觉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起身往外走,冯保等人急忙跟上。

想找到出事的地点并不难,因为到处都乱哄哄的,辛情因为还未换衣服,只着白色中衣倒也方便了跑步。等她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大殿内外已都是戒备森严了,却没有人拦着她,似乎料到她会来一样,大殿门口还有一个太监躬身迎她,带她进了大殿。殿中人多得像开会,辛情只看到殿中地毯上的白色身影,慢下脚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屈膝跪下。

苏豫的左胸前插着一把短刀,此刻只露了刀柄在外,伤口周围没有多少血,衣服也没有弄脏,苏豫侧头微眯着眼睛,见她来了,微微扯出了笑意,只不过这一笑,嘴角便有血流了下来。

辛情用袖子给他擦了擦嘴角:“差点把衣服弄脏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豫仍旧微笑着,看着她的目光是温暖的:“小情,我、先走了~~你、你以后,好、好好的~~”

“你要去哪儿?”辛情问道。

“很远、很远的、地方~~”苏豫的声音又小了,眼睛似乎已是费力在张着了。

“好,什么时候回来?”辛情问道,握着苏豫的手。

“很久~~”苏豫看着她,一瞬不瞬。

“很久是多久?总有个大概,如果很久你都不回来我去哪里找你?”辛情问道。

苏豫的手缓缓抬起,似乎要触摸一下辛情的脸,口中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什么,辛情凑过去听。

“奈、何~~~~”苏豫最后的力气说了为两个字,那缓缓举起的手以极快的速度垂落。

“哪里?我没听清楚,你再产一遍!”辛情摇他的手,过了很久没有动静。辛情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轻声说道:“不管是哪里,不管多久你要记得回来,你答应过要带我回家的,知道吗?”殿内一片死寂,蓦地,辛情开口:“太医,太医呢?传太医。”没人动。

“贵妃,你哥哥已去了。”拓跋元衡低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辛情回头仰头看他一会儿,然后重又回过头去,眼睛盯住那露在外面的刀柄。

“我忘了,这是致命伤。”辛情看着刀轻声说道,然后缓缓地抬起手。众目睽睽之下,辛情伸手拔出了那把短刀,带出的血溅在她脸上和衣服上一些,形成一个个殷红的圆点。伤口流出的血将苏豫的白衣染红了一片。辛情看看那刀,拿出手帕慢慢擦拭干净,放进袖中。

“睡吧,睡醒了就到天堂了。”然后起身到了拓跋元衡面前:“皇上,请下旨将臣妾兄长入土为安吧。”

拓跋元衡点头。

“谢皇上!”辛情一福,直着身子动作僵硬地走了出去。

回了水月轩,一言不发躺下睡了。等辛情再睁开眼睛,昏黄的烛光,床边是拓跋元衡阴沉的脸。

“皇上怎么还不睡?夜已经深了。”辛情略微偏头看着他笑问。

“朕会追封你哥哥为国公!”拓跋元衡说道。

“不用了,我想他不是为了在北国封侯拜相,而是为了苏家在偃朝的地位才连命都不要了,也许,他觉得这是他欠苏家的。”辛情产道。

“朕不会让他白白死的。”拓跋元衡说道。

“好!谢皇上!”辛情闭了眼睛:“臣妾很累,还想睡,不恭送您了。”

“为什么不哭?”拓跋元衡问道。

“也好,都走了,再也不用担心了,也不会有牵挂了。”辛情说道。脑袋又往枕头里缩了缩。

“辛情!”拓跋元衡抓着她的肩膀。

“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是要一个人的,奢求也没有用。”辛情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还有朕!”拓跋元衡说道。

“我谁也没有,只有自己。”辛情说道,眼角边终于流下了两行清泪。想起什么似的睁开眼睛,泪眼迷离:“皇上,苏豫的丧事要怎么办?”

“这事不要操心了。”拓跋元衡抬手给她擦眼泪,难得的温柔。

“谢谢!”辛情说道,犹疑着伸出手环上拓跋元衡的腰,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也许,我只有皇上了。”

“还会有皇子、皇女。”拓跋元衡说道。

“呵呵~~~是啊,还会有皇子皇女~~~皇子皇女还会有孙儿孙女,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呵呵!”辛情说道。

“不要笑了!”拓跋元衡拍拍她的背。

“好!”辛情不笑了,靠在他怀里安安静静。

后来,辛情睡着了,拓跋元衡轻轻把她放在枕上,她脸上犹有泪痕,看起来与平时嚣张妖媚完全不一样。

“这个是本来的你?”拓跋元衡轻轻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将被泪水粘在脸颊上的头发拂开,她的脸是凉的,没有温度一样。看了一会儿,她翻身侧躺,身子又蜷起来了。只不过此刻看来少了防备,更像是被抛弃无所依靠的孩子。

拓跋元衡又看了看她才神色凝重地回弘恩殿,殿外许多臣子已在等候了,拓跋元衡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才进大步进殿,群臣赶紧垂首躬身鱼贯入殿。

那晚,群臣们直到快天亮时分方才退出弘恩殿。

辛情坐起身,憔悴了不少,脸颊上似乎都没了肉,神色清冷,见冯保等人都在一边侍立。

“什么时候启程?”辛情问道,波斯猫朵儿跳到她怀里,轻轻磨蹭着。

“回娘娘,皇上有旨,推迟三日返程。”冯保小心翼翼地说道,贵妃从前天晚上一直睡到昨晚醒了,又接着睡到今早。

辛情点点头,下床任宫女们服侍着梳洗打扮,宫女们给她拿了素色的衣服,辛情让换成白色的,头上的首饰也让拿掉了。喝了两口清粥,辛情去弘恩殿请安,出了殿门只觉得寒气逼人,全身如浸冰水中,因此让宫女们给她拿了厚衣服穿了才往弘恩殿来了。

拓跋元衡的神色冷冽,见她这个样子来了,眉头皱了皱。

“着凉了?”拓跋元衡见她穿的着实多。

辛情摇摇头,又看看拓跋元衡仍是单衣便说道:“天气寒冷,皇上穿这么少,小心龙体。”

拓跋元衡点点头。

“皇上,臣妾想去看看苏豫,请皇上应允。”辛情说道。

“明日再去,今日正在布置灵堂!”拓跋元衡说道。

“是!”辛情答应了,起身告辞。

回到水月轩,辛情想起苏豫的笛子,找出来拿在手里仔细看,沉思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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