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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景良天(61)

“不听。反正也没什么好寓意。”拓跋元衡说道。辛情知道他怕是想起了那《钗头凤》。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辛情笑着念道。

拓跋元衡半天不做声,想了想说道:“什么该杀的疯癫人写的东西?”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想明白。”辛情顿了顿:“我当年不过念了首《钗头凤》词,你怎么大发雷霆?”

“朕哪有大发雷霆,不是封了你做贵妃?”拓跋元衡握住她的手:“看也看过了,回宫吧。风大。”

“当年那么多人一起看花儿,我还只是个配角,今天,就屈尊陪我一个人看吧,实在是烦了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辛情迈步前行,拓跋元衡皱了眉跟着。

走得累了,辛情在一块枯木上坐了,拍拍木头,拓跋元衡在她旁边坐了:“年纪大了倒是多愁善感了?年轻时候怎么不见。”

“女人有了爱情才多愁善感,你不知道吗?”辛情扯着斗篷接桃花。

拓跋元衡看她。

“我这一辈子,本来以为会平平淡淡,谁知道却如此波澜起伏。始料未及!还好,现在老了,生活还算平稳。”辛情说道。

“你还是怪朕?”拓跋元衡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失落,带着沧桑的失落。

“怪,当然怪。”辛情很肯定地说道:“年轻的时候怪你毁了我想要的生活,怪你害死我最想珍惜的人,怪你逼我杀死自己的孩子,怪你逼我走到要自杀的地步。以为死了便是解脱。然后,你放我离开,你让人一点点告诉我你为我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不过,那时候我仍然无法释怀,在我看来,你为我做的也不足以弥补我失去的。我甚至想,就算你给了我天下我都不会原谅你。”辛情转头看拓跋元衡,他一脸的阴沉,转过头去不看她。

“事情总是那么不可思议,就像我怎么能想到你会真的把天下捧到我的面前?给我儿女双全,我怎么能想到,当年有人怕我思乡情切特意让人去学做我爱吃的东西,虽然那个人的手艺只施展了十几次。我又怎么能想到,我自己都快遗忘的家乡口味,有人比我吃的还多?拓跋元衡,我现在怪,只怪老天给了我们一个不好的开始,让我们互相折磨得伤痕累累。怪,怪你是个帝王,有帝王的手段和帝王的不得已。”辛情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是帝王,就算你再强硬再霸道,我想我们也不会经历这么多磨难。”

“你现在不怪朕了?”拓跋元衡问道。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决定。”辛情笑了笑:“你为什么喜欢我这个人?”

拓跋元衡说道:“朕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朕说过要你的身也要你的心,你不肯给,朕自然不会放开你。”

“偷换话题。我说的是你为什么喜欢我这个人,你说的是为什么不肯放了我,跟喜欢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辛情说道。

“朕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就像朕杀一个人一样,同样不需要理由。”拓跋元衡说道,却不肯看着辛情。

“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辛情起身,抖了一下斗篷,漫天飞起了桃花:“拓跋元衡,这桃花别砍了,如果我不在了,她们可以代我存在。”

“住口。”拓跋元衡几乎是吼的。

辛情不理他,继续往前走:“如果这桃花能让你记着我,就别砍。”

结果桃花都没有砍,茂盛地开了近一个月才慢慢地落了。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辛情喝了药,忽然想去看看拓跋元衡。盛装打扮了带着人去太华殿,遣了所有人出去。

拓跋元衡皱眉看她:“大晚上的,作什么妖?”

“我来问你那个问题,你还没告诉我。”辛情有点累,在拓跋元衡身边坐下,靠着他的肩膀:“最近总感觉不好,每天早上都想着睡过去算了,可是弦儿、月儿、朵朵还都没回来,我想等着她们回来再看看她们,有些话要嘱咐呢,以后你替我照顾好孩子们。”

“很快就回来了。”拓跋元衡揽住她的肩膀:“要问朕什么?”

“问你为什么喜欢我?”辛情笑着说道:“你总不想我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没了吧?现在不说,以后我可听不见了。”

“朕说了,没有理由。”拓跋元衡说道。

“果然,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恨才有。”辛情握住他的手:“虽然没有理由,编一个给我吧,否则我会去的不安心。”眼睛慢慢地闭上了,嘴角带着笑,手还握着他的:“拓跋元衡,我们做一个约定,如果下辈子遇见了,我们转身向两个方向走,我不想这么累了,所以,如果你遇见我,先转身好吗?”

“好。”拓跋元衡说道。

“那就好~~”辛情说道。

殿外的风忽然冲了进来,将殿内的烛火全部熄灭了,纱帘在黑暗中呼啦啦地飞舞着~~~

“记住,不想和朕纠缠的话就千万别回头,若你回头,朕还是不放手。”拓跋元衡说道。

皇后之丧来的突然,井井有条的后宫忽然失去了主人陷入了混乱,拓跋元衡在太华殿坐了一天,不准任何人给辛情换衣服。一天之后下了道旨意,命太子料理皇后丧仪,太子妃暂摄后宫。全国禁乐一年禁嫁娶三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表拍我,因为我觉得……实在是死亡才能真正剧终。

这是好景刚刚写到300字开头的时候就已经设定的结局,这似乎是写了几篇以来第一次这样坚定信念的一个结局。

其余的,将以番外形式交代,大家……一定要慎重购买,谢谢。

拓跋元衡番外《好景良天》东篱菊隐ˇ拓跋元衡番外ˇ

她走了,彻彻底底的走了,这一次朕的权利无力回天,不能让躺在水晶棺里的她再睁开眼睛。

走了也好,这一辈子,恐怕只有离开才能让她真正再开心起来,才能重拾二十多年前水越城中的欢颜。

可惜,朕看不到了,只能靠着回忆去想她。

初见她,在南朝水越一座小小的桥上,她正小心折一枝梅花,完全不顾及旁人的目光,悠然自得地折了那梅花抱走,一路上只和身边的女孩子笑谈几句,碰见卖陶器的小贩,她挑了只最是烧坏的,说是古朴。这女子似乎并不喜爱太美丽的东西。

细看,却发现这女子的眉眼都分外精致,她却将额头丑陋的疤痕大咧咧的露出来,也完全不顾别人的目光。

知道她开着一家小小的店,闲来无事便去看看,多年后,每每看着她或虚伪或冷酷或无奈的笑朕都会想起冬日的午后,窗边那托腮凝神看梅花的笑颜,悠闲懒散,满满的幸福味道。即使二十几年过去,那个她依旧清晰如昨日。只是,她从来不知道,朕也从未告诉她,朕只是等着,想尽办法让她重拾欢颜。

她来到朕身边,依旧笑,那笑里却忽然带了玩世不恭的意味,她笑得顺从笑得妩媚笑得妖娆,只有偶尔一个失神朕才能捕捉到她眼里的冰冷,她的笑是盛开在外的艳丽花朵,她的心却如冰般冷硬。越是如此,朕便愈想剥去她心上那一层层坚冰,让她的心会因为朕而变得柔软。

人就是这样,愈难得到的东西便愈有斗志,皇位如此,她亦如此,仔细想想,也许在她初入宫廷的时候朕更多的是将她当做一个对手,朕喜欢猜她接下来会做什么会求朕什么朕要不要答应诸如此类,她也从来没让朕失望,偶尔会气得朕怒火中烧,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她弄碎了,和妃子们打牌拿朕来赌输赢,肚子里的龙嗣她偷偷打掉,宫殿她看着不顺眼也会一把火烧掉,宫妃们不敢做的她开了先河,却没有人敢步她的后尘。

最初的那些年里,朕没有享受过征服的快乐,因为她从未被征服过,在朕和死亡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而且选择最残酷的方式去死——灰飞烟灭,让朕连她的骨灰都寻不到,朕不知她对朕的恨已如此入骨。

她躺着,气若游丝,脸白得像鬼。若是旁人将是不可原谅的,因为会连带害死朕的骨肉,可是对她,朕一向格外开恩。即使她醒了仍固执地选择带着孩子一起死,朕仍旧舍不得杀她,也许,她就是朕的克星。

那一次的出走有三年,第一年,朕没有宣布她还活着,如果可以,朕想当她真的死了。后宫的女人们依旧讨好朕迎合朕,朕却意兴阑珊,只常去昭仪殿里坐坐,南朝的五个美人只剩下这一个了,她仍旧淡淡的,不过坐卧谈笑却多了一份小心翼翼,曾经朕以为她也是与众不同的,不过经历过这样的腥风血雨,她终究怕朕了,也终究和普通的宫妃一样,多的,不过是一份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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