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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93)

她漫不经心地擦拭碰过陆雍和的十指,神色冷淡而平静。

“其他人呢?”

“山下刚传来消息,五皇子已经入康穆门,冯家两位小姐也已到家了。”乌宝说。

秦秾华擦完双手,把手巾还给结绿,道:“脏了,直接扔掉。”

“结绿知道了。”她接过手巾。

乌宝朝身后的厢房看了一眼,犹豫道:“公主真打算这么走了?我们花费了这么大力气……”

“你养过狐狸吗?”秦秾华问。

“狐狸?奴婢没养过……”乌宝一脸懵懂,他挠了挠后脑勺,虚心好学道:“公主知道怎么养吗?”

“捉一只狐狸,只需让他落入陷阱一次,驯养一只狐狸……却要让他落入陷阱许多次。”

血红的晚霞在撕碎的云片中缓缓下沉,斑斓浓烈的霞光铺满少女肩头,她就像是开在火焰中的一朵蔷薇,鲜艳而耀目。

一声轻笑在风中响起,少女唇边带着温柔的笑。

她柔声说:“一只狡猾奸诈的狐狸……若不让他多努力几次,他又怎么知道何为绝望?”

第36章

御花园中景色优美处数不胜数, 春分时节, 秦秾华喜欢去迎春遍野的遇仙池散步,而一到草长莺飞的四月, 种满泡桐的绛雪苑就成了她最常现身的地方。

竹席,软榻,几碟糕点,一壶枸杞茶,还有头顶遮天蔽日的紫花泡桐,美得如同幻境。

少女随意侧躺于竹席, 神色慵懒,一身宽阔的沙罗大袖罩着烟紫色袒领襦裙,雪白肌肤在清透沙罗下若隐若现, 如娇美花苞盛开前花心的那一点雪白。

盘腿坐在她前方的少年紧锁眉头, 伏在矮桌前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秦秾华的视野决定她只能看见少年在宣纸上移走的笔势,对她来说, 这已足够。

她单手撑在发髻旁,另一只手抬起缀满紫花的泡桐花枝, 轻轻扫在少年下巴,懒懒道:

“‘憎’字, 写错了。”

“……哪里错了?”少年抬头,狼般锐利的视线紧盯着她。

“曾的下方是日,不是白……”花枝搔了搔少年下巴, 她扬唇一声低笑:“你多了一撇。”

少年一脸不悦地躲开恶作剧的泡桐花枝, 握着笔涂涂改改几次。

“念一遍。”秦秾华说。

“爱而知其恶, 憎而知其善……”

“是什么意思?”

“……”

少年沉默着,眉心竖起一个疑惑的“一”。

“这句话出自《礼记》,原句为‘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意思是,对贤能的人要亲近而尊敬他,敬畏而喜爱他。即使喜爱他,也要知道他的短处,即便憎恨他,也要明白他的善处。”

秦秾华循循善诱道:

“引申到为君之道,你能明白什么?”

“……”

少年的眉心多了两道,拧成一个纠结的“川”。

“为君者,最忌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秦秾华露出微笑,缀满繁花的泡桐花枝轻轻点上少年紧拧的眉头。

紫花占满视野,摇曳多姿,秾华背后,又是秾华。

“既为君者,就要明白人无完人的道理。为君者,若带上私人感情定义事物,那他离被人取代的那天便指日可待。”

春风温暖而和煦,少女的声音低柔而轻灵,她温柔注视少年,少年深黑透紫的眼眸也只映着她微笑的面孔。

“好和坏只是一个相对状态。此时,此刻,此种行为,有利于你的才叫好人,然而……”她笑道:“没有人能永远做有利于你的事,因此,也没有人能永远做个好人。”

“所以爱而知其恶,是为了防止背后一刀;憎而知其善,是以便于回收利用。”秦秾华轻声道:“为了一时的喜悦和一时的憎恨,决断一人或一个组织的生死,是为君者,最愚蠢的行为。”

这一段长篇大论,可以浓缩为短短一句:

政治的优先级别应高于个人感情。

话语虽短,句子却重,秦秾华不打算现在就教给他这个道理。

站在她的立场而言,过于明智的君主非她所愿。

“假若你为君王,在你眼前的是贪权恋势的首辅,买官鬻爵的尚书,捕风捉影的酷吏,抨击国策的清流——”

四朵紫花在少年面前一字排开,她抬起明眸,轻声道:

“何人该贬?”

“首辅?”

“错。”她拿起代表清流的那朵紫花抛开,说:“再好的制度也有缺陷,一个方案只能解决部分问题,一代人也只能完成一代人的事。有一种人却不能明白这一点,他们以抨击国策为傲,以唱衰国家为乐,叫他拿出更好解决方案,却又支吾难言。这种人,若只在茶馆闲谈几句,大可视而不见,若在朝为官,则必须逐其领头人物,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