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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谁是画眉人(50)

作者: 何恒笑 阅读记录

深秋的风拍打着冷香阁的门帘,鹦鹉和福儿互相逗趣:“好冷啊,好冷啊!”

稚登进门来,带进一股寒气。

他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桌上,对我说:“你看这是什么?给你的!”

我看软软的一大包,猜到是衣服,说道:“我的衣服穿不完,你手头紧,何苦折腾呢!”

他拉着我的手到桌前:“你好歹看看嘛!”

我打开一看,是一件石青色银鼠斗篷,里面还有一个貂皮的昭君套。

我吃了一惊:“你手里没有银子,哪里来的这些?”

他笑道:“你没见我近来瘦了不少?我每夜作画写字到五更,换的钱给你买的这个啊!”

我嗔道:“冬天还没到,要这劳什子干什么?白白的浪费钱!”

他笑道:“初夏那次去太湖,我就很想看看深秋的太湖景,你想在船上风有多冷,你不把自己裹严实了,哪里敢去湖上?”

我一听这话,深感稚登体贴周到,含笑道:“那我现在就试试!”

稚登把昭君套系在我的额上,笑道:“这样看很像一个贵妇!”

我说:“穿上这斗篷更像了!只是有了昭君套,这斗篷上的帽子岂不多余?”

稚登笑道:“到了湖上,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你就不会说帽子多余了!”

我笑道:“多谢公子费心!”

喜儿和乐儿服侍我穿上斗篷,稚登大笑道:“我一向说你见多识广,怎么连个斗篷也不会穿?”

我问:“怎么,不是这样系?”

他过来替我解开斗篷,说道:“这种斗篷是毛穿在里面保暖,绸面穿在外面,你没见这石青缎面上绣了许多花?”

我笑道:“往常我只知道这些东西贵重,人人巴不得给人知道,原来这件是把华美之处藏起来!”

稚登笑道:“这样矜贵,才配得上你啊!听说宫中主子们就流行这样穿呢!”

我听了他的话,把斗篷反过来再穿上,福儿拍手道:“现在只有边边看得见银鼠毛了,果然很美!”

稚登说:“这样的斗篷特意将最好的毛留在边缘处,看见的人自然知道你的衣服不凡。”

我欣喜不已,对稚登说:“虽然人人说我清高,但自己的情郎送的如此华服,怎么不叫人欢喜呢!”

三五天后,我们再次出发去太湖。

这次同游的人是朱察卿和沈明臣,他们是稚登一生的挚友。

因为没有准备好合适的男装,我这次着女装前往,淡扫蛾眉而已。

沈明臣已年过半百,在秋风中凭栏远眺,沧桑深沉。

朱察卿也早过了不惑之年,但依然雄姿英发。

稚登宛如一个后生,和他们谈笑风生,真真是忘年之交!

我穿着月白色对襟袄裙,套了一件雪青色比甲,颇有些不胜风力。

沈明臣笑道:“想我二三十年前,也是玉树临风,名满吴会,看看现在,头发半白,齿牙脱落,弯腰驼背,咳嗽不止。”

朱察卿笑道:“休提少年时!当年我也是名震苏杭,夜夜醉倒秦淮酒家,如今呢,你们看看我,腹大如船,体乏身弱。”

稚登还没有颓唐之相,因此不知如何开口,我见状笑道:“近日有一本《菜根谭》流传甚广,我记得其中一句: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两位前辈本来就是当今少有的名士,岂能因为年龄在这里自叹自哀呢!”

朱察卿笑道:“难怪稚登弟近日盘桓秦淮脱不了身,原来秦淮真有解语花!”

沈明臣也笑言:“湘兰颇有男儿之风,令我等汗颜!”

稚登见我在风口,对友人说:“咱们去延秀阁吧,既能坐一坐,也好登高临远。”

延秀阁上看过去,太湖水天一色,雁阵在斜阳里飞过。莽莽苍苍,肃杀寂寥。

侍儿们摆上菜和酒,月妍谈着古琴助兴,她的手在冷风里吹得通红,我说:“月妍,你歇会儿吧,我们几个人来喝点酒暖一暖。”

沈明臣说:“诗酒山水,再配上丝竹声最妙不过了!继续鼓琴!”

我说:“我也略通音律,我来奏一曲如何?”

众人都道好,我对着江风和渐渐升起的明月,奏起《汉宫秋月》。没有人说话,风声在耳边呼呼响着,音乐如同冷冷的酒淹过心头,淹过去却留下热的印痕。

曲罢,半晌依然没有声响。

沈明臣抬袖擦着眼角几滴泪,叹道:“年过半百,当知天命,可是我不甘心啊!”

朱察卿打着圆场:“听闻稚登弟上次带着楚桥弟一行人游太湖,谈诗论词,湘兰还当场作山水图,稚登弟题字,金陵人人称颂呢!”

朱察卿说:“要说写太湖的诗,我记得不少,若问我哪一首最好,我还没有比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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