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谁是画眉人(81)

稚登笑道：“到底是景泰蓝啊，不光美，就是碎也碎得不同，这么响亮清脆的声音，我也只听见这一次。咱们是没有家底，要是我手里有十个八个这样的茶罐子，就叫福儿再摔一个我们听听！”

我忍不住笑道：“为了听个声音，就暴殄天物，纵使你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几天摔的！”

月妍不屑地说：“油嘴滑舌的，自以为有情趣，有什么好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搞得像是做了什么值得夸奖的好事似的，赶明儿我把那个歙砚也摔了，看看你们怎么夸我！”

一句话说得我和稚登哑口无言。

☆、第47章：年年岁岁花相似

自打开了春，寒气一天天散去，暖意一点点氤氲开了。

离花朝节还差几天，幽兰馆上上下下就躁动起来。这是属于女儿的节日，每个女孩子都期盼着这一天。

到了二月十二，天才蒙蒙亮，我就被院子里的嬉笑声惊醒，唤茶也没人听见。我睡眼惺忪的起身去看，乐儿和福儿在用红纸剪各式各样的花样，阿隆和阿胜在树上爬上爬下贴彩笺，挂红绳，被树下乌央乌央的一群丫头婆子指使得团团转。

福儿拿着刚剪好的红花跑出去，仿佛看不见我这个木头桩子，乐儿笑道：“姑娘快来赏红啊！”我说：“你们这些小妖精，今儿要造反了不成？我蓬头垢面在这里站半天，你们理也不理，也不打发我梳洗。”乐儿说：“劳烦姑娘再等等，我们要把满院子都装点起来，顾不上你了！”我问：“除了合欢斋，咱们幽兰馆别处也在忙吗？”

阿隆在树上远远地说道：“可不是嘛，连厨娘都在外面疯跑，和我撞个满怀，你说可笑不可笑？今天的早饭哪里吃去？”

我笑道：“福儿，你个淘气包在那里不顶用，去给我舀水来梳洗！”福儿向着我走来，眼睛却盯着树上，一个趔趄差点撞倒了树下仰着头的喜儿。

待我梳妆完毕，才叫醒稚登。稚登一看外面的热闹喧哗，大喜，匆匆洗漱后，站在门口对着众人喊道：“既然你们这样喜欢花朝节，我们不如来个正经的，大家快快吃早饭，早饭后我们祭花神。”

众人欢呼雀跃，我才喝了几口粥，丫头婆子们已经挤了一院子，合欢斋外的女子也都赶过来，要参与今日的盛事。

我往院子里一打量，整个幽兰馆的女子都集齐了。我也没有心情吃饭了，吩咐月妍去拿出花神像挂在庭院，喜儿乐儿摆上瓜果祭品，点上蜡烛，福儿去焚香。

我选出十二位小丫头，代表十二个月的十二位花神，稚登当献官，我当赞者，喜儿和乐儿当侍者，其余皆是观礼者。

我敛容缓步走到花神像前面，行揖礼，转身缓缓走到左侧肃立，向众人宣读：“今日花朝节，是百花的生日，也是群芳争艳之时，我们聚首幽兰馆，以瓜果花酒祭花神！”

献官稚登缓缓行至花神像跟前，面朝花神肃立，我向众人说道：“请十二花神到位！”

十二位少女在稚登身后分队排开。

稚登向前一步，喜儿用盘子托着香烛到稚登前面，稚登点燃三炷香向花神行揖礼，将香放入香炉，归位肃立。

乐儿托着瓜果上前，稚登接过瓜果，捧着摆放在花神前。

我宣道：“献酒。”

稚登从喜儿的托盘里取过酒壶、酒杯，倒满了酒，洒在祭台前面的地上，放下酒杯，归位肃立。

我宣道：“献礼毕，参祭者共同拜花神！”

十二位少女一起行揖礼，我宣读“拜——兴，拜——兴，拜——兴！”三次以后，命婆子们撤去祭品，分给众人：“祭以示敬，宴以尽欢，凡与祭者，皆受福胙。”

众人欢欢喜喜分食瓜果，盼望着花神带给自己新一年的好运气。

祭礼过后，满院的女子尤嫌不足，叽叽喳喳，说要出门去赏花才好。

稚登笑道：“湘兰，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在南门外的九曲桥畔，有个花神庙，那里一年到头花团锦簇，足足三百亩，全金陵最好的花都是那里的。要不咱们今天去花神庙赏花去，让这些小蹄子也去撒撒欢！”

我还没想好呢，月妍拍手笑道：“好，这个主意不错！”说着，她也不禀报我，径自去吩咐下人们准备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郊外出发，经过了漫长的冬天和经月的蛰居，每个人都像是树梢的嫩柳，探头探脑冒着生机。每个人都是说着笑着闹着，脸上带着喜气和希望。就连上了年纪的婆子媳妇们，也是精心装扮，笑意盈盈。小厮们更是像脱缰的野马，扯着嗓子唱着歌，满地里乱窜。

花神庙的桃花和梨花交错着开，一片白，一片粉，像朵朵轻云漂浮着。素馨花一串串嫩黄明媚，玉茗花一团团娇羞灿烂，风过处，花瓣飘飞，暗香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