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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相(140)

作者: 南华公子 阅读记录

“好在别的兄弟都被分走了,县衙里也没几个人。”那金甲卫抹了一把汗,颤道,“属下又刚好进了屋去喝茶,咱们只折了虎二四一个人。”

院子里只有虎二四一人的尸首,已叫小厮去请两位仵作了。我与丁四平蹲下,大致看了看虎二四身上的伤。我实在惭愧,这行金甲卫中,我来不及一一与之相熟,这个虎二四更似第一次见,便已是这个境地了。

张仵作随明诚之他们去大狱了,如今县衙里只有白仵作。

他匆匆赶回来,看到满院狼藉后也是大骇,“这、这是……”

丁四平默然,白仵作定了心神,开始给虎二四验尸。

丁四平与他一道看着,我总觉得残忍,就起身背过去站着。以往看那些话本里有说到过域外的一种法子,说是招募忠勇之士,在其表皮埋入炸/药,可以一人之力攻破一城。

我只当这是个传奇话本,哪里想得到,竟真有这样的法子。

西胡人自然已被炸成了碎片,但我四处寻着,也寻见了不少断骨残骸。我自认见多了尸首不怕死人,然这样一块块零散的肉和骨头,还是叫我干呕了几次。

验完了虎二四,白仵作又将西胡人的残骸捡来,翻找了半晌,拈了一块道,“这个下官拿回去验吧。”

后半晌明诚之与余海回来了,狱中大致审出了一些,“就是那个王永,死都不肯说背后受谁指使。”余海叹了一声,“往日里的交道,可没觉得他竟如此有气节。”

“那些假冒金甲卫还不如他。”明诚之喝了一口茶道,“其中一个捱不过拷问,竟吐出了地宫的事儿。”

“怪不得唐老爷总要来剿匪。”

两人说了半晌,我才理清了。原来通天寨里的并非山匪,而是蓄养在地宫里的兵卒,时日长了,轮换着去通天寨上当山匪,也算是给他们放放风。

“口供画押都齐了。”

明诚之掏出一张纸,递给余海,“保管好了,这个可重要的很。”

“还有那个张一清,先派人跟住了,看看他那个师父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俩说完了,我与丁四平才说起了今天县衙里的事儿:一个是虎大来报的,这条信儿与明诚之和余海审出来的大致对上了,就是地宫里也有一样的甜酒瓶叫余海格外留了心,“他们别又效仿咱们,将毒下在甜酒里。”

“明日继续发年货,送他们果子叫他们腌在酒里,就说京师人都这样喝。”我接了一句,“这样喝那酒就腻的很,比荔枝甘露还腻,我才不信百姓们喝完了这瓶还会去买新的。”

敲定了这事便说起了西胡人。

恰此时,白仵作也将虎二四和西胡人的验尸报告送了过来。明诚之接过来一看,心下明了,“皮下埋药乃是禁术,这法子域外早已有了,只是咱们大夏总觉得这法子是逆天道而行,不肯一试。”

顿了顿,他又慨叹,“原先一直说西胡是域外蛮民,你们看这行事精密周到,计算分毫不差,如今我大夏哪里及之。”

神态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有些忍不住,“明大人,如今……”

“还差一些火候。”

明诚之将那两页报告放在火上,跃动的火苗舔上纸页,不消片刻,那纸就化成了一团灰。

明诚之打去手上的灰,起身站到门口。

我常见他这样站着,门外明明是五仙县的街道,他的眼神却总似在看京师。

“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但我总觉得,他还在等。”

“他这个人……这世上没人能看得透,我不能,尹川王不能,圣上更不能。”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凤相。

“谁都不知道这个局,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

明诚之忽然回身,看向我,“你与他下过棋吗?”

我摇了摇头。

凤相这人看似平易近人,实际上交友标准高的很。明诚之一说到棋,我便又想到了凤相院子里的白玉棋盘,世间丘壑、天下经纬,无一不在他的谋划当中。

“他不下废棋。从不会轻落一子,亦不会轻弃一子。所以这个西胡人,不会莫名其妙地跟了你们久,在今天才引爆自己身上的炸/药。”

明诚之又看向外头。

五仙县四季如春,此刻门前有飞花穿柳、暗香浮云,他的眼波只那么一落,便又看向了别处。

“现在的京师,该下雪了。”

春去冬来,世间万物都会潜藏在深雪之下,化作白茫茫不见前后的干净。是蛰伏,是死亡,也是新生。

入了夜,各自都熄了灯,却没有人能睡得着。

我和衣躺着,盯着帐顶,心里总是安定不下来。

夺权篡位,不知上位者作何记,但于百姓而言,却总是一场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