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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贴纸引发的血案(94)

作者: Persimmon 阅读记录

卡佳裹着罗莎的旧羽绒服坐在院子里,她拿着小树杈在雪地里画画,大人扛着小孩儿在树下跑。胡杨把她抱起来,卡佳就搂着胡杨的脖子指着他曾经的房间,要到那边去睡觉:“哥哥,北京,好吗?”

以前睡觉之前胡杨都会给卡佳讲故事,她提起北京,胡杨只想到了银裴秋。他把人放在床上,脱下湿漉漉的袜子炕在暖气片上,回头笑着看向卡佳淡蓝的眼睛:“哥哥认识了一个特好的人,一大导演!哥哥想……懂他一点儿,帮帮他的忙。”

“给他买,冻草莓,挖冰灯。”

小时候吃不到鲜草莓,胡杨攒的零花钱全给卡佳买了冻的山东大草莓。一道冬天俩小孩儿就在外头滚铁环,陈叔敲冰块,一人雕一个小冰灯,用线和竹棍儿拴着,大白天也拎出去玩。卡佳握住胡杨的手指,轻轻落下一个吻:“我知道……我,听到了,卡佳希望你,过得好……去给他,买冻草莓吧,卡佳不吃了。”

第二天一早,胡杨早起烧好水,坐大院儿里先给卡佳梳了俩麻花辫。他拿着北京买的花头绳,那水晶颗粒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卡佳换上了新的天鹅绒裙子,咬着卷饼坐在自行车后座,说是要跟胡杨一起去买冻草莓。

他俩骑着车直往坡下冲,卡佳搂着胡杨的腰咯咯直笑,那雾凇抖了一地,碎在地上慢慢被光晒化。小姑娘牵住胡杨的手,拿着一串冻草莓跟他在菜市场穿梭。西北口有一家冻货店,开了十多年没关门,一堆切了半儿的冻黄桃冻玉米搁在地上,麻袋装了包草莓,各个都饱满鲜红。

“冻黄桃拿一斤,冻草莓两斤。”胡杨视线却被里面的保鲜盒吸引住,那是大棚里种的新鲜草莓,就是贵了点儿,一盒一百五,“老板,我拿五盒鲜草莓,你算我便宜一点儿!”

卡佳拽住胡杨的衣角:“不要鲜的,贵。”

“你哥有钱,别担心。”他拉下口罩亲了亲卡佳的脸,让老板把东西全装自行车篮子里,留下一盒也没洗,直接拿纸擦擦递了一个卡佳,“丫头尝尝,好吃哥哥再给你买两盒。”

那丫头说什么都不吃,最后都杵嘴上了,才不情不愿地含了一口。这吃了一口倒好,满嘴都是红汁儿,眼泪还下来了。胡杨心里都慌了,没来得及拉口罩,四处找人要纸去给小姑娘擦眼泪:“怎么啦叶卡捷琳娜?喀秋莎?卡佳?宝贝儿?别哭了,不好吃哥哥给你买别的啊,小心把鼻子冻掉咯……”

“好吃……你是不是买了好吃的给我,就不要我了?”她从来没有说过很流畅的话,这倒是让胡杨记起来卡佳刚到孤儿院的样子。那时候她都五岁了,可是一次都没提过自己亲人的事情。

胡杨一阵儿心疼,正当想要抱一抱卡佳,眼睛却突然被快门闪了一下。他这才察觉到周围不知何时已经聚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人人拿一个手机拍着他俩,就连卡佳怕到发抖也没停下来。胡杨深吸一口气把卡佳抱上车:“你抱稳啊,哥哥不会不要你。”他咬牙便一口气骑了出去,现在是不敢回孤儿院了,只能在大街小巷里乱窜。

车前框里压着那个手机一直响,胡杨却没空去接,他不知怎么一路就骑到了人烟稀少的老街,俄罗斯式建筑下随处可见和卡佳一样金发碧眼的人。那孩子紧攥着胡杨的衣服,眯着眼睛哼唱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木质电线杆上布满枯死的黑绿苔,冰锥挂在电线上,飞起的昏鸦震落一片羽毛,正好掉落在街心结冰的水洼上。胡杨把口罩拉到下巴底下,双手松开扶手,笑着和卡佳合起了声。他记得他曾经在塔公草原上和唱过这首歌,只是唱到最后那句就停了下来。

清晨的光微蒙蒙地亮,卡佳温柔的歌声回荡在这一条不那么热闹的小街上。青年骑着车从一个路口窜出来,他唱着俄罗斯民谣,脸上的笑意如同天边初升的太阳。

这副场景突然撞进了谢应的镜头里,在一旁打电话的银裴秋也被那一瞬间吸住了眼神。他们正在哈尔滨拍摄《荒野的呼吸SP》,银裴秋好不容易想通给胡杨打电话,可这人一通没接。眼前的青年跟个普通人一样,倒不如说这才是胡杨本来的面貌,骑着车带着一个小姑娘,哼唱着民谣,穿越大街小巷。

也就是在那一霎,银裴秋剧本里的人突然有了一张脸。他无法描述自己的感受,那一瞬就像是过电。俄语歌声将胡杨渐行渐远的背影抽丝剥茧,绕在了他塑造的骨架上,透明的线由于内心的感情,染出了或红或白的颜色。那张脸与胡杨有七分相像,可又朦朦胧胧,似是而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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