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东宫他哥(129)

尤平安脑门出了三层汗。

“王爷!王爷!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这年头儿,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考秀才考进士做官能光宗耀祖,老尤脑子进水了才会自断前程。

我摸了摸他的肚子,啪啪啪的,这要是个妇人,足有三四个月的身子了。

我说,“成了,老尤你可帮了大忙了。你家那个小子的事儿我去跟学政说说,考进士我可不敢说什么,往大里说,那可是科场徇私舞弊,抄家灭族的罪。可是考个小秀才,这点校事我说句话还是顶事的。”

老尤又是千恩万谢。

尤平安人长的肚子大,脖子粗,很像峨眉山的猴儿。

他穿上崔家绸行出的绛紫色的长袍,用金线绣着梅花牡丹大团圆的图案,腰间缠着锦绣带,挂着香包银袋,脑袋上束着员外帽,看上去很像一只大肥羊。

姜无双那个人心气高,喜欢文人,尤其是骗女人的文人,于是我又给老尤抄了一首诗,诗经《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让他拿着去见姜无双,结果只在无双书寓门房那里喝了一碗大碗茶,就被请了出来,说实话,连书寓的正堂都没有坐一会儿呢!

我很纳闷,当年我混花街柳巷的时候,也就是抄一些诗经唐诗宋词的,大家都爱看,难道姜无双不喜欢这样的?

我让尤平安自己做一篇又精致又缠绵的诗词来,可惜这家伙除了打算盘拿秤砣,别的一概不会!最后连什么‘欲掩香帏论缱绻,先敛双蛾愁夜短。催促少年郎,先去睡、鸳衾图暖。须臾放了残针线。脱罗裳、恣情无限’都出来了。

我皱着眉,“这些都是女人勾引男人的,反拉反拉!有没有男人勾引女人,或者男人勾引男人的?”

老尤像盐腌的蔫雪里蕻,坐在一旁冥思苦想,崔碧城忧郁的侧过脸,支着额头,“轻浮。”

我纠缠了他好半天,最后崔碧城看不下去了,他从旁边的小木盒里面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给尤平安,嫌恶的说,“去,拿着这个去喝茶。这年头儿,连进翰林院喝茶都用这个了,请个biao子喝茶还作诗?你以为做首诗词就能去白吃白喝白睡人家?你是谁,苏东坡吗?”

话音未落,他忽然打了一个寒颤,大叫,“不对!你憋了这么久,做那些着三不带两的诗词,不会就惦记着从我手里抠钱吧!我上了你的当啦!”

我让老尤连忙把崔碧城给的银子收好了,不说话,只对着崔碧城傻笑,“嘿嘿。”

老尤拿着崔碧城的银子简直犹如神助,两三下就能到无双书寓去喝酒了。等他回来之后,还醉眼懵懂的,表情极其猥琐,搓着手掌笑着说,“啧啧,那里简直神仙洞府,有想都想不到的好处。不说那吃食,酒菜都是最好的,就是连泡浴都有女娘伺候,一双小手从头揉到脚,另外一双小手从脚揉到头,嘿,我就觉得呀,身子骨都化成水哩~~~~~~~”

我无语的看着他。

崔碧城在一旁大笑,“哈哈,承子呀,我们老尤的魂儿都让那个什么‘不应轻许人间’的姜无双给钩跑了,你这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呀!哈哈~~~~~~”

不过尤平安到底是尤平安,刚开始发了几天的痴,后来就好了起来。他一年到头总在外面跑买卖,天下有十成,他走了九成半,见过大世面,虽然模样长的猥琐了一些,不过说话风趣,拿着崔碧城的银子打赏出手又大方,这一来二去的,居然在书寓里面混的还挺有人缘的。

我让他把人都慢慢混熟了,先别忙着打听。

这几天我的日子过的顺心多了,老三不找我茬了,他让我爹发到皇陵去读书去了,一读就读了一个月,前几天刚回雍京,我见到他的时候是在景襄郡王府邸长男诞生的酒宴上。

我十三叔公景襄郡王今年有六十了,按辈分,他是我爹的小叔叔,今年他刚生了第一个孩子。

要说,他也够凄凉的,他从十六开始就梦想着生儿子,结果从十六岁就开始娶老婆,纳小老婆,买丫鬟,憋足了劲头,猛干了一辈子,结果别说生儿子啦,什么都没生出来。据说他年轻时候长的俊,又喜欢下海唱戏,唱的又好,扮相又漂亮,背后人们都叫他‘绝代佳人’。

他干了一辈子,眼瞧着他再生不出儿子来,等他咽气的时候,他的封地,爵位都要被朝廷收回了,内阁的那几个笔杆子早盯着十三叔公在甘宁米脂的那些封地,据说那里风调雨顺的,号称塞上江南,谁要是把那些地圈进来,谁就发达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新娶的一个十六岁的小老婆吧唧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美的他当天差点去见阎王爷。

既然没有去见阎王爷,大摆筵席就免不了,请了一帮子小戏唱堂会,摆了三天的流水席。我去蹭酒喝,老三羽澜也去了。

一见面,他到像是把什么都忘了,一脸的笑,好像生儿子的那个不是我十三叔公,倒像是他自己个。

我亲切的拉着他的手,“三弟!好久不见,你清减了。看这小脸瘦的,真叫人心疼。”

他也笑着,“哪里比的了大皇兄呀,大皇兄这段日子过的不错,又富态了。”

听他说着,我摸了摸下巴,疑惑的问,“真的吗?想是这几天包子吃多了。”

羽澜,“想是大皇兄把我打发到皇陵读书去了,没在您眼前晃,您胃口好。”

我叫屈,“哪能呢!弟弟读书去了,虽然苦了一点,不过以后可是能挣个锦绣前程,我虽然不忍心,不过为了弟弟的前途我也忍了。”

羽澜终于不笑了,两只眼睛死盯着我,“大皇兄许是忘了,您可还欠我一样东西呢。”

我心说,感情他还没忘了要回杜家的黑账呀。

那东西既然都在我爹那里了,他们要不要都没什么意义了。反正我爹都看明白了,他老人家自己心中门清,别人再想糊弄他,就费劲了。

我连忙说,“那东西在哪里,三弟应该也知道了。既然父皇什么都没说,那就说明杜家的账册还是我娘的私事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您就别在惦记了。再说,弟弟以后是做大事的人,和我这个没本事的大不一样。您就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计较就成了。”

他刚开始不说话,这是看着我,末了,终于一笑,“大皇兄还是原来那个样,难搞,不上套。不管别人怎么钩您,您都稳得住,这定性,忒难得。”

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一对儿真正的亲兄弟那样,笑着说,“我都说了,我人笨,别人的好赖都看不出来,索性就不去看,也不去揣摩了。我虽然笨,一点点的定性还是有的,一动不如一静。父皇有父皇的谋划,我所能做的,就是别去打搅他老人家的布局,至于别的,我可管不了,也不想管。”

他不说话,我又来了一句,“其实很多时候,什么都不做,比瞎做乱作要强的多。是呗,三弟?”

啪的一声,他甩开我的手。

羽澜像一只死在窨井里面,暗藏多年的鬼,他冲着我格格笑了一声,“承怡你别得意,你以为你是谁?洗衣房贱妇生的杂种,你不过仗着有太子撑腰,在雍京城装疯卖傻,勾引男人玩到自家兄弟身上,还以此自鸣得意,祖宗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小人得志,我到要好好的看看,你还能张狂到几时?”

“嘘。”

我的手指挡在嘴上,“轻点,轻点。别跟着爆竹筒似的,别人一点就着。你也知道,父皇最恨的就是高昌,他要是知道‘知书达理,安静文雅’的嘉王和高昌余孽莫雀殿下勾结,妄图谋杀兄长,也就是不才我本人,父皇会很生气的。”

羽澜牙缝里面来了一句,“你别忘了,莫雀可是你王府出来的人。”

我摆手,“呦!这事儿可不赖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小莲到我府上,可是父皇应准的,到时候我顶多就是个‘年少无知’,再来就是失察,可三弟你可不一样,你可是从头到尾都是瞎子吃饺子,心中有数,就是真正追究起来,我是‘无心之失’,你可是‘有意为之’,这其中的罪过,哪个轻,哪个重,父皇他老人家自己知道,你知道,我也知道。”

羽澜不再说话,他眼睛的看着别处,想了想,忽然一皱眉,“大皇兄,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不喜欢我?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厌烦我?从小到大,你对谁都好,就是对我不好。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叫你一声哥哥的。”

他的眼睛就像雍京外面的河,表面上波光粼粼的,春光无限,水面下冰冷无底,看不清透。

我冲着他一笑,真心实意的说,“羽澜,你别这么说,说的我心里更难受。”

我们从刚开始就走差了路,现在越走越远。

今生做不了兄弟,现今,连路人也做不了了。

我努力想了想很久之前,我们都还小的时候,在毓正宫读书的样子。可是那印象就好像蒙了一层纱,看不真切,隔着什么却清晰无比。像有什么捂在心口,冷一下,又热一下,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那个时候大家都小,那个时候兄弟也都齐全,我爹还年轻,身体也好,腰杆直直的坐在御座后面。

我们正说着话,羽澜的内侍过来说,酒宴已经齐备了,就要开席了。

上一篇:长安嫁 下一篇:镜中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