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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172)

何广仁送出了一顶白帽子,藩王变皇帝,他何广仁也成了‘定国公’,还世袭罔替,今天梁徵也要送我一个大白帽子,难不成,他想拥立我做皇帝?

“王爷!”

梁徵的话似乎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也难怪了,这要是被东宫的耳目听到,他梁家没准就要被夷灭九族了,他说,“如今皇上病危,太子擅权,嘉王被软禁,宫廷内阁混乱不堪,都道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大殿下亦为帝裔,为何不能为了这千年盛世的江山社稷,担下此千钧重担?”

“大殿下,您是长子,由您登基称帝名正言顺。”

我,……做皇帝?

我仰天看了看毓正宫顶上那片瓦蓝瓦蓝的天,为何,它竟然是如此的寂寞如雪啊!

梁徵想当何广仁,他想做拥立大臣,他想建功立业,想要立宗庙,千秋万代,永垂不朽,那是他老梁家自己的事。

我可不想戴白帽子。

亲王戴白帽子,说好听点,那是能当皇上,可换个说法,死了亲爹才戴白帽子呢!我爹还全须全尾的活着呢,让我戴白帽子,用老崔的说话,这不是他娘的扯淡嘛?!——

陡然之前,我双眼圆瞪,惊喜异常,无声的喊了一声,“爹,您怎么来了?”

老梁的脸色变的那就可笑了,红黄蓝白黑,比御花园的花朵还万紫千红。

他好不容易换过一口气,又把自己原先那个专门和稀泥的和善脸谱戴上,这才转身叩头,对着他身后那棵据说是西周时代传下来的老柏树磕头,口中还念念有词,先把皇上的身体问候了一遍,后来发现没人搭理他,他一抬头,才发现面前别说我爹了,就连只苍蝇也欠奉,他这才知道受骗了,他连忙起来想要揪着我继续给我戴白帽子,我当然比苍蝇聪明多了,我也早跑没影儿了。

我也顾不上天气热,连跑带颠的窜进毓正宫大门后面,老梁心中有鬼,他可不敢追我。老梁见逮不着我,连声叹气,然后一跺脚,就走了。

柳丛容一见我又回来了,他倒没多嘴问我,我问了他一句,太子怎么样,他摇了摇头,我又坐回饭桌前面,继续吃饭,吃饱了我就去看太子,他还睡着,虽然林太医说凶险之期未过,不过我看他脸色还算平和。

柳丛容给他喂了药,我就在一边坐着,这么安宁的坐着,一过,就是一下午。

掌灯之后,还没开饭呢,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内阁大臣,我本来不想见,后来一看,居然是楚蔷生。他来了,待遇自然不同,我连忙让人把他让进来,又差柳丛容他们赶紧准备玫瑰冰银耳汤,抓了太子的私房好茶沏一壶拎过来。

楚蔷生玉白色的脸上也有些细汗,他用丝帕斯文的擦了擦汗,再把帕子收回袖子中,这才用那双比后宫美人的红酥手更白皙细软的手端起茶盏,安静的品茶。

我找个根笔,又拿来一叠子宣纸,写着问他,“吃了吗?”

楚蔷生,“还没有。”

我又写,“今天晚上东宫吃斋,一块吃吧。”

楚蔷生,“好。”

我叫柳丛容进来,在纸上写下一些字,让他晚膳的时候多加一套碗筷,留楚蔷生吃饭,柳丛容答了是,然后又在我耳朵边上小声说,“崔贵妃派人过来,让王爷回寿春宫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我听着心中有些嘀咕。

最近我娘心中天字第一号头等大事就是让我娶老婆,她可不管文湛是死是活,怎么的也得让我把尹姑娘娶回家,我可不行。文湛就在我面前被我气吐血了,现在还闭眼在东宫寝殿躺着呢,我再怎么狼心狗肺,也不能再在这个时候给他插把刀了。

我娘有什么急事,现在也不能过去。

我给柳丛容写,“你派个人到寿春宫走一趟,好好对我娘说一下,我就先不过去了。”

“是。”

柳丛容低着头,走了。

楚蔷生喝完了茶水,又开始吃话梅,他吃了一盘子话梅,又喝茶。

我把他手中的茶碗拿过来了,想着饭前吃太多的话梅对胃不好,我看他可能饿极了,就让东宫的小太监摆饭。还是四样素菜,炸豆腐,干烧香菇,炒三冬,烧藕,一小木桶米饭,一份莼菜汤,饭后还有一份蜜汁山药,算是甜品。楚蔷生爱喝淡酒,东宫这边有好的永嘉太雕,又让人拿了一小坛子过来。

我吃了一碗饭就放下筷子了,柳丛容回来了,他见我吃完了一碗饭,就要给我再添一碗,我用手挡了一下,意思是我吃饱了,柳丛容再给我多加了一份茶,然后我就坐着看楚蔷生,他今天胃口出奇的好,不声不响的继续吃,他把桌面上的几份菜都吃光了,我可不好意思让他啃盘子,连忙让柳丛容再端几份菜过来,楚蔷生说不用,他把菜吃完了,米饭也吃完了,然后就坐在那边继续喝茶,这一喝,差点喝到半夜。

我不能说话,柳丛容还不是司礼监的人,在楚蔷生面前他也不说话,楚蔷生今天好像嘴被人缝上了,也是一句话都没有。

我看天色,都快半夜了,就在我手边的纸上写,“老楚,你今天住宫里还是回府?”

楚蔷生回答,“今天我当值。”

那我又写,“那我送你回内阁值房。”

他点了点头。

我有些疑惑,楚蔷生这个人一项牙尖嘴厉,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除了自己看书,写奏折,裴檀在身边,或者谁把他望死里得罪,让他起了杀意的时候他很沉默之外,别的时候都挺能言善道的。

而且,他也是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楚蔷生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内阁大学士,每天有看不完的折子,见不完的人,怎么有空跑到东宫专门找我吃斋喝茶静坐?

出了毓正宫就是天街,走过去,那边就是太液池,外臣肯定想这里不是去内阁值房的路,其实这里也不是。不过我还是带着他从这里绕道微音殿,从那边到内阁值房得溜达半个时辰,适合消食。

我们已经走到太液池,周围没有人,只有遮天蔽日的红莲,花朵和莲叶被风吹的簌簌直响,楚蔷生忽然叫我,“承怡。”

嗽~~~

一阵风吹过,惊起一只夜鸟。

我对着嘴巴问他,“干嘛?”

楚蔷生叹口气说,“这句话原本不应该由我来说,可是现在却只能由我来说。”

我,“啊?”

我看他已经坐立不安了一晚上,估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想说又不想说,可不想说又想说,总之说与不说都后悔,所以他一直很纠结,纠结到吃了一木桶米饭,还喝了两壶茶,我看他撑得脸色比平时还白,就带他过来绕圈消食。

我冲着他比划了比划,“你说吧。”

楚蔷生说,“承怡,你应该来微音殿。”

我,……

他说,“别人不知深浅,他们可能有人劝你僭越,可能有人袖手旁观,也又可能有人不明就里,可是我知道,如果明天还没有皇族的人坐镇微音殿,大郑朝廷怕是掀起轩然大波。诸位内阁大学士,挡不桩专权’的弹劾,司礼监的诸位大太监也担负不起‘权阉乱国’这四个字,如果手握重兵的藩镇、总督以‘内阁专权,权阉乱国’为由头起兵勤王,那么顷刻之间,大郑就有倾巢覆野的大祸,天下就乱了。

皇上重病,嘉王被羁押,如今太子也病了,现在皇子亲王中能控制大局的人只有你一个人了,承怡,我知道让你来微音殿就是把你卷进万丈漩涡里面来。因为如果下一代帝王不是你,以后无论太子嘉王谁登大位,今日之事都可能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做为朋友,我不能说这句话,可是作为阁臣,我又不能不说。

如今的江山毕竟是姬姓皇族的江山,那是大郑先祖披荆斩棘创下的千年盛世,不能在你我手中毁于一旦。”

“所以……”

听他说,我就笑了。

这些道理我都懂,而且这话又是楚蔷生说的,肯定靠谱。

楚蔷生不是梁徵那个要给我戴白帽子的二百五,我就算不相信自己,我也相信楚蔷生。

于是没等他说完,我就拿了根棍,就着明亮的月光在土地上划出几个字,“老楚,我信你,明天我去微音殿。”

第172章

微音殿在大郑宫正殿的西北角,这里和雕梁画栋的正殿比起来显得有些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这里的木头全是扒皮上桐油的原木,没有任何的雕琢,砌砖的转头也不是太湖金砖、青石和汉白玉,而是粗粝的大块白云母、黑云母。这些粗糙并不能改变微音殿的地位,大郑历代君王就在这里处理政务,接见大臣,这个小小的简陋的宫殿就是大郑王朝的权利中枢。

答应楚蔷生的事情,再艰难,我也会去做。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当我穿着祈王全部大礼朝服来到微音殿的时候,这里已经布满了朝臣。他们也是全套朝服,一个一个锦袍玉带,五彩斑斓,灼灼其华。

我走的非常慢,不是因为我伪装矜持,而是我脑袋上扣的冠冕是在太重了。二十七斤的重量,还有六斤珍珠流苏像算盘珠子一般,在我眼皮前面晃来晃去。

哗啦……哗啦……哗啦……

从车辇上下来,我几乎不能呼吸,也直不起来腰。

身边有人连忙递过来一只手,我握住,可以让我挺直站好。那个人的手柔软丝滑,可是温热干燥,骨节分明,甚至可以说是刚强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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