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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224)

文湛停了一下,转过身来,他前身的锦袍已经被雨水打湿,火烛轻摇,绮罗没有抬头,看不到他苍白色的脸,还有那双幽潭一般的眼睛。

他点了一下头,“起来吧。我把他交给你了,好好伺候,如果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

话音已落,他叫早已等候在外面的柳从容,谢孟等人,吩咐他们牵马过来,夤夜飞奔回雍京。

尹绮罗也不说话,她让我坐在桌子前面,拿着一块汉白玉雕的小板被我后背上药,等把绵密的药膏抹好,又裹上了一层纱布,这才说,“听说这药都是天山雪莲和高昌的獾油膏子蒸的,抹上后一天就能消肿,两天皮肉就恢复了。”

我,“嗯,好。”我想了想,还是说,“绮罗,太子就那个狗脾气,从小到大,他说话一向不好听,你别见怪。”

她抿嘴,“你太客气了……客气的,就好像你们是一家人,我才是外人似的……”

我心中一凛,再也没有开口。

第216章

我们在朱仙镇耽搁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乌云散尽,天光大开。

绮罗把我身上缠着的白纱布都拆开了,我扭着看自己的后背,红肿和疼痛已然消退,只留下一层暗色的痕迹。

绮罗说,这是痕迹,过个一两天,等那层皮自己蜕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今天我们起了个大早,趁着大家还在睡觉,早早从朱仙镇出发。我原本想着早到古王陵,早拜祭我亲爹,然后把他的画像从那个老房子里面取下来,回雍京给我妈。如果她还没有全心全意的爱上当今的皇帝,这样东西给她也是个念想。

从朱仙镇到古王陵的岔路,不过三十里地,所以当日头高高挂起,我们就已经到了龙骑禁军把守的关隘。这里峻峰夹持,高耸入云,崇山峻岭团团合围,从脚下的羊肠古道抬头望天,只能看到异常狭窄的一条缝隙,想来这是叫做一线天的原因。

我在前面探路,绮罗跟在我身后,我收紧缰绳,让马匹小心翼翼的探了两步。忽然,前面陡然升起一道带着倒刺的钢索,我的马受了惊吓,它仰天嘶吼了一声,被我死死的拉住,接近着就只见一排手持长矛的龙骑禁军从怪石后面走了出来。

我和绮罗被逼着后退了几步,退出关隘,在一马平川的镐水滩边站立。

为首的一个人问我,“什么人?从哪里来?想做什么?”

我从马上下来,从怀中掏出崔碧城给我的黑玉令牌,递给他。按理说,持有这样的令牌就可以免于各种责问和盘查。

果然,他拿过去,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然后双手奉回。

他说,“大人,按照规矩,您持有这块令牌,下官没有权力询问您的去向,可是,从四日前,南郊守军换防,您手中这块令牌已经失去了效用。如果大人没有别的凭证,下官只有请您调转马头,速速离去。”

我一愣,“我的令牌可是皇上亲自颁发的,见到它,犹如御驾亲临。”

他面容冷淡,说,“这个下官知道,只是黑玉令牌的确已经失去功效,请大人在一柱香燃尽之前,速速离去!”

我抬眼看他身后的关隘,羊肠道之中,层峦叠嶂的山峰之中,隐隐藏着龙骑禁军的兵士,而且顶峰上出现弓箭手,各个弯弓搭箭,对准我们,不由的,我又后退了两步。

这里是古王陵的唯一入口,我正犹豫,要不要从旁边寻个小路,放弃马匹,我自己翻山越岭进去,把我亲爹的画像拿出来就好,此时,忽然从后面的羊肠古道里走出来一个人,他穿着和龙骑禁军截然不同的衣服,同样一身皂黑,可是上面却绣着山川游鱼,是东宫的人。

那个人在向我问话的人耳边说了两句,然后转身就走了,不一会儿隐没在怪石后,为首的人依然面容冷峻,却收敛了杀气。

他一抱拳,“不知道是赵公子和夫人驾到,是下官失职。公子和夫人可以进去,下官为您二位引路。”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不敢进了。

我退了一步,回头看了看绮罗,她冲着微微颔首,像是说,我听你的。

我也抱拳对他说,“将军,既然您奉了军令,那我们也不好破例,自然从命就好。我和拙荆出来不过游玩,哪里的山水都可以,不一定要进去,如果无事的话,那我和内子就先行告退了。”

他看了看我,“一切以公子心意为上。”

说着,冲我一伸手,指向外面的大路。

“公子,请。”

我上了马,镐水的波光照的我头晕,几次拉缰绳,手心都滑,我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

我心说,不好,太子当真要造反。

雍京城。

我勒住马,边走边看。

城门洞那边有俩官兵,似乎好像正在休息,歪在城墙垛子旁边,蹲好,手中还举着一个甜瓜,边吃边聊。

头顶的大日头热辣辣的,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一派祥和。那边有人挑着扁担卖蔬菜,边走还边唱,“卖菜,卖菜哩,西红柿,黄瓜,茄子,大辣椒!……”

这边两个穿着长衫的男人,他们似乎是熟人,正在互相作揖。

这个说,“哟,好久不见,您好啊。”

那个说,“好,好啊。”

“那嫂子好?”

“好,家里炖肉呢!那,您大爷好?”

“好,中午吃了两大窝头!”

“哦,那侄子侄女,弟妹都好?”

“都好,都好!”

……

两人对面点头哈腰。

那边还有卖锅饼,鸭梨,腊肉水酒,大碗茶的小摊贩,一个货郎挑着胭脂水粉,银针丝线穿来穿去,沿街叫卖。

四周热辣辣,懒洋洋的,一派祥和。

看不出来一星半点的风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

我和绮罗回到院子里,看见崔碧城躺在竹椅上,一边一个清俊的小厮正在给他按摩脚丫子。

他一见我们回来就把蒙在脸上的丝巾拿了起来,一骨碌坐了起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们要玩个七八天呢!”

我过去扒拉开他的眼睛珠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只觉得他的眼睛黑的见鬼的颇有灵气,异常深邃,不像个两面三刀的人顾左右而言他的混沌。

于是也笑着说,“想你呗,所以早回来了。”

后来想了想,刚想说古王陵南郊换防的事,话还没出口,崔碧城忽然说,“弟妹,既然你也回来了,那正好,省的我麻烦了。”

我,“你怎么……”

他一把攥住我,然后伸手抄起来他的拐棍,不忘扭头对尹绮罗讲,“跟我来。”

三跨院后面是一丛茶花,小风一过,摇曳生姿。

崔碧城打开小院锁头,我们跟着他向里走,里面有假山,有鱼池,还有一个小小的金蟾喷泉,绕过这些就是一个小屋,格开竹帘子,藤床上有一个人,以坐莲台的姿势盘腿坐着,玉白秀气的脸庞,一身黑色紧身衣,一杆细腰。

居然是殷忘川!

“你……”

我正要上前,崔碧城直指小莲如同拈花一般蜷缩的手指,我一看,不得了,小莲的掌心上竖着一枚极细的蚊须针,如果不是上面诡异的孔雀蓝色在熠熠生辉,我根本看不到还有这么一个东西。

崔碧城说,“昨晚,他刺杀太子,谁想倒霉催的,太子没伤着,他自己反而被机关射出的毒针伤了,如果不是这个家伙功力深厚,当场就化为脓水了。”

我一惊,“那文湛没事吧?!”

崔碧城一嗤,“哼,那小狼崽子好着呢!现在满雍京城抓人哩!”

我的心放了回去,然后指着殷忘川大叫,“小莲,你……你,……你怎么又做这不正经的营生啦!?”

殷忘川的头顶有一缕青烟,袅袅生起,他的脸上忽然流淌起来一层浮动的宝光,显得明珠宝玉,熠熠光华!我觉得,此时的他像已经涅盘的烧鸡!

绮罗我把踢开,呵斥了一句,“少说话,他快走火入魔了。崔掌柜,你快把我的金针拿过来!”

崔碧城顺手从旁边抄过来一个麂皮小包,刚要递过来,忽然停了一下,问她,“你叫我什么?”

我愣了,重复着,“她叫你崔掌柜阿!”

老崔一瞪眼,“都进门儿了,还这么叫我,应该改口。”

我一把夺过去金针,双手捧到绮罗面前,回头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胡搅蛮缠,去,拿我的……绮罗的小钳子拿过来。”

绮罗是女人,是个女人就喜欢化妆。所以她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钳子,用来拔眉毛的,那玩意刚好用来拔殷忘川手上的毒针。

尹绮罗先用七根金针扎进殷忘川脑顶上的几个穴位,让他头顶的袅袅青烟随风散去,此时,小殷脸上的那层宝光消失,显出他本身的脸色出来,我一看,还好,依旧红颜,然而他的两个眼窝下面有一层灰底,让他整个人变的好像漂浮在布满了枯木的死水上的一翩红叶。

可是他却能睁开眼睛了。

我瞪着他,颤抖着问,“你,你不会死吧。”

他有气无力的摇头,又合上了眼睛,依旧用那个姿势盘腿打坐,手掌上一团一团的黑色,似乎正在跟什么较劲,似乎要飘开,荡漾全身,却硬是被什么逼住了,动不了,凝结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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