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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29)

小沧浪是水榭,飞跨碧波,正堂还挂着当年沈大司马的手书——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小沧浪因此得名。

崔碧城见无人,这才压低声音,“我怎么可能去和阎王爷抢女人?!太子那脾气,谁惹了他,就跟惹了阎王一样!再说,杜明鹤是东宫太子妃,谁敢碰?!”

崔碧城猛然推开小沧浪临水的窗子,四下无人。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的紫砂壶,手指的骨头节都是白色的,像是他手中捏着一只什么,他正一点一点把它捏碎,令其永不超生!

我问他,“你不是整天都往杜家跑吗?你和杜玉蝉,杜皬他们那么熟,怎么会不认识杜家的小姐?”

崔碧城狡辩,“你以为杜家是哪里?那是以理学后进自居的杜皬杜阁老的府邸,不是城南的窑子!”

“杜家三进的院落,内院里面除了丫头就是婆子,一个男人都没有。就连挑水的挑夫都只能在内院石墙前面,把水沿着石道倒进去,根本就进不去内院的门。杜家小姐的绣楼还在那层内院之内,据说她的绣楼第一层台阶门板都撤了,连她亲爹都上不去,更别说我了。”

“诬陷,诬陷!这是诬陷!”

“这是谁在背后胡说八道,这不是纯心把我往死里整治吗?”

我仔细看了看他,他不像在说假话,我却被他说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说,“我娘说的。”

“谁?”

崔碧城一脸痴呆,似乎没听清楚。

“我娘说的。她说舅舅给她捎信,说是外公的意思,想让你娶杜小姐,他说的,你好像已经把她弄到手了。他们要是都知道了,那么整个大正宫,整个雍京城,就没有人不知道你崔碧城把太子妃给睡了。”

“太子绝对不会要别人的女人,甚至连谣言都不能有,不然你这个奸夫的名声要是坐实了,太子那一关,你就过不去。”

崔碧城把紫砂壶一把拍在木桌上,木桌上的笔墨纸砚都蹦三蹦!

“这是有人想灭我们崔家!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你嚷什么?!”我头一疼,眼睛一花,双腿一软,扑腾就倒地了。

崔碧城放下他的紫砂,过来拽着我,“小祖宗,小祖宗!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病,你要是一撒手,这事就更难做了。我一个人可不扛这个麻烦。”

我被他晃得快要散架了,我一把推开他,就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喘气,崔碧城连忙把我扯起来,塞到木椅上,然后把他的紫砂壶凑到我嘴边,硬是给我灌了一大口凤凰单纵,我这才这才长出一口气说,“你抗,你一个人抗的住嘛你。”

我缓了口气,这才问,“你说,到底是谁不想杜明鹤嫁给太子?”

崔碧城一撇嘴,“这样想的人太多了。不说别人,单说他杜家就不想结这门亲。杜小姐原先是有婚约的,你知道她聘给什么人了吗?”

我摇头。

崔碧城说,“是孔尚宁。”

“谁?”

“曲阜孔家,诶,就是这一代衍圣公,孔尚宁!”

我问,“孔尚宁不是有老婆吗?杜家小姐给人家做小?”

崔碧城说,“不是做小,是续弦。”

我点头,“这就是了,杜老头还是老谋深算啊。那是孔家,是至圣先师孔子的后人。”

“自我华夏三代以来,上千余年,改朝换代,兵灾天祸,什么都变,今日王侯将相,他日贩夫走卒。都说是君子福泽,五世而斩,这世上就没有不变的豪族,只除了他曲阜孔家。只要世上还有读书人,就没有人敢动孔家。”

“嫁给太子有什么好?今日荣显,他日的皇后,不过也有可能是刀下冤魂,冷宫艳鬼。”

“这么说来,似乎就是做小,也比嫁给文湛好些。”

崔碧城看了我一眼,“对!再说,杜家可是三殿下的人。他们要是把闺女给了太子,那杜家的势力可就要分出一半给太子了,那些原先誓死追随的人恐怕有很多人就要开始作壁上观。到时候三殿下想做事,攒不够人,就是哭鼻子都不管用了。”

我摆了摆手,“我对老三还有太子的事情都不感兴趣。现在是你的事最麻烦。他们不想杜家和太子结亲,还要把你拖下水,顺便把我也落下水痛打一番,实在可恶!”

“表哥,你看,关键时候还是能看出来,我和你最亲了吧。”

崔碧城忽然嫌恶的看着我,“你又想做什么?昨天夜里我可看到你给我扯的那块缂丝了,太小了,比针孔大不了多少。就这玩意,你还坑了我一万六千两,你又想干嘛?”

“表哥,你和我不一样,我的名字可是刻在皇室玉碟上的,我是堂堂的亲王。大郑律法,亲王,如果没有通敌谋逆实情,就是贪贿大罪,大理寺、都察院也只有参奏之权,并无处置之权。”

我继续说,“可你不一样,表哥,你是草民,又涉嫌沾污太子妃,如果谁把你弄到缇骑的诏狱里面,就是随便谁动个手指头也能碰伤了你。”

崔碧城一拍桌子,“一口价,多少钱?”

“二十万!”我说,“你给我把太子那二十万两的债还了,我给你摆平这件破事!”

“十万!”

“不成,这不带还价的。不瞒你说,我对和太子扯皮这个事腻歪透了。你给我二十万,让我把钱还了,我保证你清白的跟个花骨朵一样,谁也甭想往你身上泼脏水。”

崔碧城一咬牙,一点头,“成交!银票明儿一早就送到。不过,你到底想怎么办?”

我想了想,手指点点桌子说,“要想说清楚这个事,就得找一个人。”

“谁?”

“裴檀。”

第七卷 崔碧城的风波

第30章

我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头疼。

疼了多半天。

崔碧城去他雍京总号找大掌柜去了。

我在裴檀的家中守株待兔。

如果说这个尘世还有人真心待太子的人,我想,就只剩下裴檀了。他是皇后的侄子,文湛的亲表哥,太子嫡系中的嫡系。

就是把他自己卖了,他也卖不了太子。

征渊侯裴檀,已故内阁首辅裴东岳的独子。

自从裴东岳被我爹气死(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后,他和他那个寡妇娘在裴家的日子就开始难过了。

先是他长房大伯娶小姨太,嫌自己的院落不够宽敞,就硬是逼着裴檀的寡妇娘把自家的山墙拆了,向后退六十尺再修一个矮的,然后这个大伯给了他们孤儿寡母一百两银子算是意思意思。

紧接着裴檀他四叔看上了裴檀他娘,就到处胡说,他说自己从小就和长兄裴东岳亲厚,又对嫂子爱不释手,如今裴东岳撒手人寰,照顾寡嫂幼侄就应该是他应尽的孝道。他的孝道似乎尽的也不是很顺利,一次他酒后想要逼奸寡嫂,不幸被裴檀手持一把小片刀给阉了,从此胡须褪尽,白净面皮,一张老婆嘴。裴四叔每天哭天抢地的,不做正事,就想自杀。

裴东岳是神童出身,二十岁的状元,三十六岁的内阁首辅大臣。他儿子裴檀也很牛,裴檀阉裴四叔的时候正是他殿试夺探花的时候,于是,一个堂堂的两榜进士的裴檀就去丝路从军去了。

说是弃笔从戎,实际上是流放外加避难。

他走的时候把他娘也带走了。

后来,裴檀大军肃清东海的时候,他娘死在宁海县,据说是吃多了生海蛎子,又水土不服,还有思念亡夫,外加看见裴檀能顶门立户了,于是安心的一闭眼,过奈何桥找他的死鬼丈夫去了。

这都是陈年旧事。

我认识裴檀的时候,他还没有踏平高昌,他正在近卫军做总督。为人和气,不笑不说话,一笑两酒窝。

如今裴府今夕不同往日。裴家二门的大匾,由‘耕读世家’换成了‘厚德载物’,和翠微殿的那个‘上善若水’正好配成一对儿木鸳鸯。

我来的时候不赶巧。

据说裴檀不在,这家伙架鹰逐犬,出城打猎去了。

我看了看外面热死人的三伏天,一手扯开自己的领子,坐在侯府正堂的大椅上,翘着脚,用三只手指掐着碗边喝茶,等裴檀。

日晷映着日头一点一点西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坐在裴府正堂,已经吃了三碟红枣糕,喝了四壶明前茶,出恭三次,打盹半晌,唱了两出折子戏,分别是《思凡》和《水镜台》,唱的是黄强走板,神哭鬼嚎。后来立在我身边时候的小童实在没辙了,这才把裴府的大总管拽了出来。

我看着裴二一点一点从门口蹭进来,笑着说,“呦,裴大总管,您这是新娶了姨奶奶吗?就这么缠绵悱恻,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裴府大总管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他裴二,我也跟着这么叫。

裴二连忙说,“王爷,您又拿我穷开心。我老裴又穷又老,只有一个糟糠老妻,歪锅配上翘锅盖,过一天算一天,哪里还有钱娶什么娇妻美妾?”

我又说,“哟,那敢情你没娶小的,被窝里面没有一个俏佳人脱光了等着老二你,那你这半天都去哪了?存心躲我,是不是?”

裴二说,“瞧王爷您说的。您是贵客,是碧海蛟龙,丹宵飞凤,到我们这里简直就使整个宅邸蓬荜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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