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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68)

他的生母出身卑贱,可他却是大郑皇帝第一个儿子。

曾经也有人说过,皇长子不是皇帝的儿子。因为皇帝即位了十多年没有孩子,当时大郑朝廷上的文官们曾经以这个原因攻讦过皇帝,并且曾经逼迫他退位,后来皇帝把那些人都杀了。再后来,皇帝的儿子们不断出生,这才打破了原来那些传闻。”

“因为他的出生让皇帝的皇位变得稳固,所以皇帝一直很疼爱他,可是因为权利和政治的原因,皇帝不能册封他做太子,可却十分喜爱他,所以一直让他和太子在一起读书。他甚至还可以自由出入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也就是微音殿。”

“他是长子,却因为母族地位实在太低贱,所以无法成为太子。”

“一个人,如果无限接近高位,却无法真正得到,一定心存怨恨。”

“请公主记得这个人,他可以为我们所用。”

我会记得他。

那年端午是大郑太子十四岁的生日,夜空中燃烧着漫天烟花,绚丽至极。

我记得他的眼睛,像天山上最纯洁的水一般,穿过了万般虚妄繁华,隔着美丽妖娆的舞姬,琼浆玉液,满座的皇族贵戚看了过来……

真正见到他之后,我才知道,那些画像,那些探子探出了的东西,都是虚假的。

他是和高昌武士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他并没有任何的愤恨和不满。

他安静的像清澈的河流。

他长的和画像一点都不像!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清秀的男人。

他不像皇帝御座旁的太子,那个雪一般冰冷美丽的少年,拥有剑一般锐利的眼神,他给人感觉很特殊,那是一种柔软纯净的感觉,孩子一般。又好像是高昌最上等的丝绵结成的布,或者是天山顶上飘来荡去的云。

他的头发很软,有些浮,扎金冠的时候,还会留下两绺在额角,我以为是他不想扎起来,其实是那些头发很散漫,自己不想被扎进去。

他很爱笑,笑起来嘴巴裂开,眼睛都被笑成了眯眯眼,像一只满足的猫咪。

有些事情,从来没有人知道,我的父王也不知道。

这个世上有两个男人,我无法诱惑。

一个是我的丈夫。

在高昌的流言中,他是一个昏庸懦弱的君王。他胆子很小,可是喜欢打猎,他却曾经被猎场突然冒出来的狐狸吓到跌落马下,他坐拥美色三千,却梦想着炼丹成仙。

他和郑人一样,过多的财富,过多的书籍,过于安逸的生活磨掉了野性,让他们驯服如同羔羊。

可,当我真正面对他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了,父王错了,而且错的是多么的离谱。

他不是羔羊。羔羊不可能拥有那样锋利的眼神,雍华的气度。

他是一只狮子,也许只是一只打盹的狮子,可他毕竟是一只狮子。

和他相比,我穷兵黩武的父王就好像一只驯良的骆驼,还是母的。

——这也是他说的。

我的丈夫对我毫无兴趣,不是因为他守礼克制,而是他的选择是在太多了。

在大郑的后宫,世间的绝顶美色如同沙土一般不值钱。

即使我是高昌的公主,我的美艳名动丝路,在我丈夫眼中,我不过是父王送到雍京的一个人质,一个随时可以杀戮,放弃的人质。

另一个人,就是他!

我知道他喜欢我,从那一眼中我就能看出来,可我却发现,他离我的距离那么遥远,比高昌到雍京还要遥远。

他也在大郑宫住,也许是他还没有自己的封号,还没有府邸,不能搬出去住。他很喜欢见到我,他知道我喜欢吃宫里的菜肴,就进可能的把瓜沙肃兰诸州进宫的水果带来给我吃。他知道我喜欢吃那些东西。

他说,只要胃口好,肚皮吃的饱饱的,就没有那么想家了。

他和我很亲。

他是孩子一般的男人。那个时候,他喜欢眯眯眼,爬在桌子上,看着我吃着昂贵的葡萄,然后咧嘴笑着。

那个时候阳光暖暖的照着。

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湛蓝的天空下,是夯土建起的高昌城。房屋鳞次栉比,从王宫的阁楼望出去,有骡马,有水井,作坊、市场、庙宇、还有裹着头巾的人群,熙熙攘攘。远处是天山美丽的雪峰。

隔着这些喧嚣,我看到王宫外面的一个小园子,种着几棵沙枣树,树荫下面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拿着树枝编小篮子,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同样年纪的小男孩,手中捧着一个考囊,正在大口吃,还不时偷偷的亲亲小女孩的脸颊。

承怡让我想到了那两个孩子。

仿佛我就是那个编花篮的小姑娘,他是个吃着考囊的小男孩。

我喜欢他。

他也喜欢我。

我们却无法在一起。

因为我是他父亲的女人。

想到这里,我又开始难受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人死了还会心疼。

眼前大雾弥漫,只有三途河水静静流淌的声音。忘川这边撑船的人面带黑纱,手执摇撸,安静而缓慢的摆渡着。在大郑的传说中,女人过了三途河,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就会在对岸等待着,为她牵引上岸。

可,如果那个人依然活着呢?

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

这是我强求来的。

那个时候,我在后宫毫无建树,所有人都把我忘记了,我的父王却突然来的信。他说,这个冬天很难过,他受够了,他要在明年开春进军丝路。

高昌和大郑之间已经断断续续的打了七年了,郑人且战且守,烦人至极。

大郑北面抗拒匈奴,东海防御封国,还有南方沿海的一些海盗和属国,战事开销过于庞大,所以对高昌,他们是能安抚就安抚,能和亲就和亲,如果这些怀柔政策都不管用了,……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不知道,如果越过了他们怀柔的底限,后面将会是什么?

父王想要的是整个西疆的战事部署图。

当时,我只知道守在西疆的大郑将军叫做裴檀,裴家是东宫太子文湛的外戚。

父王想要的东西,我无法得到。

我只是后宫的妃子,不能走出后宫,永远不可能接近微音殿。

女官稚罗告诉我,“公主,您可以去找大殿下,他一直在微音殿,他一定知道一切!”

我知道他知道所有事情。

如今,高昌和大郑战事吃紧,虽然我还是经常能看到承怡,能吃到他送过来的水果,可我却从他那双眼睛中看到一些黯淡。

他一定知道所有!

我知道,我不知道,父王想要我知道,父王不想让我知道的,……这样,他全都知道。

可是他从来不说一个字。

那天,他又来了,我问他,“你能帮我吗?”

……

他似乎有些意外,我抓着他,用力的求他,可他只是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艰难,却决然的摇头。

“阿伊拉,对不起。”

“我爱你,……”

“可我不爱高昌。”

我被他拒绝了,我彻底绝望了。

我就好像躲在大石下面的蚂蚁,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后宫那群人会掀开大石,一脚把我踩碎的。我不可能拿到任何父王想要的消息。

我恐惧到了极点。

可是他却说,“如果你愿意,我送你出宫。”

承怡,你怎么就不明白?

天地虽然很宽阔,可根本就没有我能容身的地方!

我的父王如果死掉,高昌被灭,我的弟弟莫雀下落不明,那我一个人活在世上,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我生来就是高昌的公主,死也会是高昌的公主。

我永远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阿伊拉!

那天,我等他,我要最后最后和他说一遍,如果他还是拒绝我,我会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我的丈夫。

承怡没有来,来的是太子文湛。

他说,“你说你和我大皇兄之间有暧昧?那他碰过你吗?”

他的嘴边是暧昧浑浊的笑。

“没有吧。”

“这样算什么暧昧呢?你们眉目传情?互赠水果?还是,花前月下情意绵绵?公主,你太不了解大郑,也不了解大郑的宫廷了。”

“别说我皇兄没有碰过你,即使他碰了你,你没有怀上他的孩子,你们之间还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我被他吓住了。

我知道承怡很疼爱他,每次说起文湛,他的眯眯眼中都是光彩。

可是……

太子才十四岁,比我弟弟莫雀还要小。

可他却是一头幼狮,长了一口毒蛇的牙。

“太子,你什么意思?”

文湛对我说,“公主,我是来帮你的。”

他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是上好的翡翠雕刻的瓶子,盖着黄金的盖子。

他说,“把这个让大皇兄喝下去,你就会如愿以偿。如果你非常幸运的话,也许你还会有他的孩子。那样你就可以实实在在的要挟他了。”

我很奇怪,因为我根本就不懂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年少的太子却有些恍惚。

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他却说,“有人说,我需要杀掉他,可是……我觉得,我有他一个把柄就已经足够了……”

“哦,还有,无论我大皇兄最后怎么想,父皇都不会把西疆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你,不过,我可以和你谈另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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