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142)

“没有的事，婴儿都长这样。”君东临一边反驳一边摸着她汗湿的额发, 心有余悸。一旁君家奶奶抱着曾孙，轻轻惦着，听了这话说道：“可不是, 东临小时候可比小宝还丑。”

君东临幼时如何如何, 君家人一般很少提。那在君家是一个禁忌的话题，然而这一刻, 似乎随着新生儿的降生，这个话题不再冰冷禁忌, 而变成了长辈口中可以解嘲的话题。

大约是刚生完孩子, 云微漾实在累的不行, 也没力气操心其他事，只拧了眉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医护人员以让产妇休息为由，把大部分的人都赶出了病房。君东临陪了一会儿老婆看了一会儿孩子, 也出了病房，一转头，却看到自己的云教授和颜教授站在后面。

“爸、妈，你们也辛苦，早点回去休息吧。”

“阿临，虽然现在这个时间不合适，但我们想跟你聊一聊。”颜教授开口说道。

君东临剔了眉，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这家医院的一切设施都可谓一应俱全，君东临和云家二老来到了院内的茶室，就着袅袅茶香，准备好好“谈一谈”。

“阿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还是颜教授先开的口。

“您指哪一件事？”

“薇薇的事。”颜教授坚定道。

虽然是同一读音，但君东临明确地理解这一刻长辈口中的薇薇说的是谁。那个名字已许久不曾被提及，这一刻被提起，君东临也觉甚是怀念。

“云薇，小蔷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云教授补充道。

“薇薇永远在我们心中。”君东临低头说道。

“我却希望她就活在我身边。”颜教授捂了嘴，流下了泪。

“阿临，我只问你一句，云小姐是不是就是我的小女儿云薇？”云教授抚了老伴儿的手，盯着君东临的眼睛问道。

“爸……”

“阿临，我们已经拿到了相关材料去做亲子鉴定了，现在结果还没出来，但很快会出来，我们只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们答案。”

君东临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颜教授泪流不止，哭倒在云教授怀里。纵然她已经有了比较模糊的猜测，但此刻猜测得到了印证，原以为早逝的幼女尚还活在人世间，想着多年来她宁愿一人漂泊在外也不归家，便心痛如绞。

“我们早该知道的……她对我们，跟对别人还是不同的。”云教授想着过去与云微漾的种种相处场景，眼中也是闪了泪。

当初不过以为这个女孩刻意讨好阿临，所以对他们也格外殷切热情，却从来没有多想其他。直到此次生产，云微漾哭着喊着拉着颜教授的手叫妈妈，君东临含着眼泪说“绝不能失去她第二次”，再结合以往种种，才让二老渐渐把疑心转到云微漾的真实身份上。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颜教授平日里这样端庄自持的一个人，想到女儿身上经历过的伤害，眼泪便无法停歇。

“爸、妈，薇薇现在很好，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你们不用伤心也不必担心，我发誓，以后永远会保护她不受任何人的伤害。即便是我自己，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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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微漾是被痛醒的。麻药的药劲儿过去之后，伤口便开始嘶啦嘶啦的痛，迫于这份痛苦，她不得不睁开了眼。

模模糊糊看到有人坐在床边织东西，定睛仔细一看，那人却是颜教授。正好颜教授抬眼也看到了她，殷殷问道：“薇薇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微漾眼光一扫见四周无人，刚又经历了女人生子这样的大事，乍然见到亲妈，多少有些软弱情绪上来，便软软道：“还好，就是伤口痛。”

“药性过了，伤口是会痛。阿临有事出去了。他爷爷也在你睡着时来看过你和孩子了。”说着伸手帮她把刘海揩了揩。

云微漾感受到母亲久违的春风化雨一般的温柔慈爱，这份亲密是有别于其他人的，是她在云微漾这个身份上很难得到的待遇。

她转头看到了床头柜上一大堆补品，猜测可能是君东临的爷爷或者其他来探望的访客带来的。

“你刚生完孩子，身边没人照顾可不行。我刚才也跟阿临说过了，最近我刚好手上没什么事，可以过来照顾你。”

“妈，我这个事怎么能麻烦您？东临之前就帮我请好了月嫂，我这边也有生活助理，您能偶尔来看看我，我就很开心了。”

这一声“妈”又低又软，叫的颜教授差点落下泪来。

“你既然叫我一声妈，我照顾你又怎么算麻烦？这个事我跟阿临说好了的，还是你不放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