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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咬狗(73)

作者: 江予白 阅读记录

顾行知看着那卷宗上血淋淋的指印,微怵道:“什么问题?”

傅临春说:“康王氏死前,曾一口咬定是蕃南王从暗地支持了他,所以他们才敢巡街发放无字真诀,羞辱当今圣上。不知顾将……”

“胡说八道!”顾行知摔下茶杯,怒不可遏:“我爹的为人摆在那里,断不会做这些下三滥的勾当。这要是追究起来,可是谋逆的大罪,傅侍郎,说话可得小心些脑袋!”

傅临春从容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一定与你父亲有关。也可能是康王氏受了旁的什么人的委托,才临时起意,咬住顾家不放。”

“还能是谁?可不就只有太后?”顾行知挥拳抡到了石桌上,坐在另一头的傅临春跟着颤了一下,“国子监闹事,太后高兴着呢,巴不得看皇帝下不来台,她想不到李建寰能快刀乱麻地平息了,故而反手一招,借力打力挑拨起我家来。”

“既然你都知道,那有些东西就不用我多说了。”傅临春站起身,收起卷宗,幽然出了亭,“底下人都封了口,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往外说。”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顾行知喊住了他,月下的傅侍郎格外出尘。

傅临春拾笑道:“以后总归有麻烦你的地方,人情先欠着。”

他没给顾行知更多探问的机会,转眼消失在了门后。

………………

去行宫路上,顾行知一直在思索着傅临春的话。

与其说他不愿相信爹爹与国子监扯上关系,更不如说,他不敢相信。

顾家世代功高,也是李家三代天皇以来,最被忌惮的七贵。就像左靖从前说的那样,大内明面儿上捧着顾家,可都巴不得顾家哪次上了前线,就再也不要回来。顾家人都死绝了才好,蕃南军权旁落无人,就只有回到大内的口袋。

可若爹爹真有那谋反之心,那为何自己之前一点儿也没察觉呢?他日日在府中和两位哥哥喝茶练功,不像是在筹谋算计的样子。

更何况,顾家向来不屑于这些权斗心计。他们是真血真汗的斗士,是大辽钉在蕃南的一只豹眼,没有人敢质疑龙虎军的赤诚,哪怕顾行知自己。

想着想着,浩荡仪队已行知关阳行宫正门前。群臣依次而入,顾行知跟在后面,满脸忧思。

杜若见他似有心事,从后拉住他的手说,“既来之,则安之,这行宫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杜若拉着他一路小跑进偏门,不远处的戚如珪与宋子瑜从拐角处走进,两人有说有笑,眉眼交流分外亲昵。

两对人相碰于门前。

顾行知顺手扶上杜若的细腰,眉也不抬地走了过去。戚如珪看着他身边那锦衣丽人,说:“那又是谁?”

“你不知道吗?”宋子瑜用扇指了指那杜若,说:“那可是蔺都城第一名伶,燕子楼头牌,人称玉面九尾的杜若姑娘。”

“玉面九尾?”戚如珪笑了笑,“这名号倒有趣。”

“听说她风流成性,与无数高门弟子拉扯不清。这样的女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宋子瑜满眼是光地看回戚如珪,说:“不过我觉着,你比她好看。”

“我哪里比得上名伶。”戚如珪低下了头,继而又望了眼渐远的杜若。她的眼中划过一道艳羡,女人比起女人,总是比不到尽头。

宋子瑜说:“听说阿珪姑娘的母亲淮阴氏,也曾是名动四方的扬州头牌。”

戚如珪哀道:“人人都说我母亲美,可她在生下我时就死了,连我也没见过她。”

“是我冒犯了。”宋子瑜将话往回拉了拉,说:“等会就要游园了,我们快些进去吧。”

两人一路无话向内走。

关阳行宫起建于怀武之始,迄今已逾百年。诸般亭台楼榭、丹楹刻桷古意葱茏,应着奇花熌灼,异草仙藤,景致尤为出众。

这样一个仙灵妙境,最是适合修养身心。也难怪怀慈帝会选在这样一个地方避问朝政,还邀着群官同赏,不至于白白浪费了这样好的春色,

今儿李恒景难得高兴,从始至终都拥着花奴,寸步不离。众人跟着怀慈一步一步往园中深处走,直到近了午时,才回到永宁殿用宴。

永宁殿正对行宫泪湖,四方户枢齐齐撑开,清风自来。群臣应着葳蕤湖光,举杯畅饮,席间氛围一派祥和。

李恒景说:“我记着,当年父皇为关阳行宫各处景致赐名时,都是些碧海青天、秋堤散雪这样的艳名儿,独独到了这湖前,留下泪湖二字,徒增了些伤感。”

座下老臣沈清禄道:“怀文帝才学深厚,亦深感儒生之艰难。传言当年怀武帝大力清剿犯上谋逆的文官谏流时,有许多人都活埋在了这湖底,故而取名为泪湖,聊表伤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