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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观音多妩媚(220)

作者: 阮阮阮烟罗 阅读记录

沉重的心事,在一日日的煎熬中,渐熬成了萧罗什心中的一根毒刺,而另一知情人,亦是日夜煎熬,萧父当年为保全清河王遗孤性命,将迦叶先收为养子后认作私生子时,为防之后祸事,多年来守口如瓶,为的是有一日万一暴露人前,他可与家人切割,一切罪责由他承担,但眼下事情发展,超出了他曾经的想象,雍王世子,未来的北雍之主,竟以此事胁迫观音,这已不单单是他一人之事,雍王世子既有此心,以他手中权柄,径可轻轻松松,直接将此事打成全家知情、一同包庇罪人之后,萧家满门,性命堪忧。

原想一人扛下,可当年的不忍心、不得已,却在今时今日,成了束缚女儿观音的枷锁,愧疚至极的萧父,日夜苦思破局之策尚未得时,已有人在惊恐下先他一步,于那人来说,家人固然手心手背皆是肉,但,亲疏有别,十指,终有短长。

只是,虽抱有此念,心底,仍是犹疑,当十五岁的少年,在清寒的山风中,湛目看来,静静地问他,“哥哥,为何想杀我”时,萧罗什心中一震,颤唇难言。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深,因他自己也未真正想定,一直在心内纠结摇摆,只是从伽蓝寺中,将弟弟迦叶带出,携他来到了幼时一家人曾一同游玩的京郊落英山,像从前一样,与他登山赏景而已。

怀着满腹的心事,在山中,他与迦叶随意聊说了许多从前家中之事,在他少时,仅仅以为迦叶是父亲养子时,他将迦叶当亲兄弟看,又因迦叶是男孩子,不同于两个妹妹,他与迦叶有更多的话可说、更多的事可一起做,他与迦叶,十分亲近,纵是后来这份亲近,因“私生子”身份被揭、母亲的震怒、迦叶的离家而淡了些,但兄弟之情未改,他心内,原是想如照顾两个妹妹般,作为长兄,照顾这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世的,但未想到,世事会是这般……

……到底隔了一层,亲疏有别,他在心内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但始终下不了决心,仍是犹豫摇摆,也许,心底隐秘的纠结,有在一句句聊说旧日之事中,不慎流露出几分,但未想到,迦叶会直接聪慧敏感至此……

山风猎猎,萧罗什望着身前少年极力平静的双眸下,难以掩饰的惊震伤痛,僵沉不动良久,终是缓缓开口。

天,渐渐黑透,梅园静室灯明,琴声幽雅,雍王世子乐艺卓绝,可说是当世一流,闻之绕梁三日,但他身边的女子,却无心静听,在悠婉的琴乐中,心神恍恍,不知飘向何方,直到猝然一声不谐“铮”鸣,如刀剑相击,方令她猛地醒过神来,微微侧首,看向身边的年轻男子。

她看他,半边身子,都罩在灯树阴影下,琴为心声,这一声铮然琴鸣,应昭示着他心境极差,但他却未发怒,神色如常,复又款拂琴弦,好像先前一声,并不存在,仍拂琴弦如潺潺流水,令幽雅琴声,萦绕在一方静室之中。

她望着他,如看陌生人,尽管他这般看来,温润如前,可她却只感觉寒冷,雅如流水的琴声听在耳中,也似暗涌波澜,不知何时将掀起波浪滔天,记忆的雍王世子,久远得印象模糊,而身边之人,陌生地让她感到惧怕,尽管他从未对她发怒,在那一夜后,也未再对她做过什么,平日派人接她过来,只是听琴用宴而已,但只这般,心头的重压,已叫她感到窒息,一方静室,宛如囚笼,明明琴声潺潺,此地却僵滞地有如一潭死水,她与他,都似将困死在这潭死水里,因她,始终无法回应他的要求,而他,始终不肯放手。

……是要将这一世,都耗在这潭死水中,如此一生吗……

……也许这一世,还应有不同的活法……

缥缈心神,不知怎的,萦回曾经在长乐苑中的春夏秋冬,犹记一夏日午后,天气炎热,酷烈骄阳,似将一切精神力气都抽尽了,室外被暴晒的青绿菜地,蔫蔫巴巴,白鹅们纷纷躲在阴凉处,蜷缩沉睡,室内的侍女们,也都陷入夏困,寂静得无人言语,针落可闻的安静中,她一人,睡在内室榻上,昏昏沉沉不知多久,忽地感觉足下有些发痒,起先,她以为是黑狗在同她玩闹,没有在意,可那痒意越来越重,终是迫得她微微睁开眼来,她一睁眼,就看见作案的“元凶”,手里抓着作案凶器——一根狗尾巴草,唤她起身,满面笑容,粲如骄阳,映入她的眼帘……

心神恍惚如流水,将越推越远时,幽幽琴声忽然中断,身边一直抚琴不语的宇文清,忽地停下了双手,勒在了琴弦上,听来令人心惊的铮然几声中,宇文清依然不语,萧观音也亦无声,这些时日以来,他们之间,已说了太多太多,到现在,已似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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