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清荷(143)

周棋定自从和钟一海结下梁子，十次见皇上，八次都会捎带嘴的攻击几句老古板钟大人。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汇报完例行事物，就开始了称述钟一海罪状大观。听的裴九眉头不展，嘴角下沉。

虽然裴九确实在逐渐疏远钟一海，但心里不喜欢是一回事，靠他出力又是另一回事。毕竟，两位大臣要相互制衡一道，他还是颇有心得的，故而周棋定磨破嘴皮子，钟一海的地位还是稳固如初。

可今天周棋定汇报的事儿，却有些不同。

“皇上，您可不知道，钟大人最近把只要沾亲带故，只要没出嫁的女子的画像全部弄到手，正要遴选一番呈给皇上。为了皇上子孙绵延，钟大人此番用心真是良苦啊！可臣也不得不说，皇上正值壮年，刚要大婚，钟大人就忙不迭的盘算着往后宫塞自己人，这可真是…”周棋定话未说尽，留下些余地供裴九揣测，自己则频频咋舌，颇有些钟大人是个人物，真是深谋远虑的意味。

自古以来的皇帝，尤其是强势且独断的皇帝，最怕的不是手下人贪污腐败，怕的是他们目无君上，总是想尽办法要么操控皇帝、要么取而代之。

周棋定看到裴九前所未有的严肃，心想新招的幕僚果然智慧无匹，这么容易就戳到了皇上的痛楚，回去可要好好犒劳一番马三水，三水先生。

周棋定又趁胜追击，按照十水先生嘱咐的那样，取出一件剔透水润的玉簪来，毕恭毕敬道：“臣虽未正式拜见过皇后娘娘，可听闻皇后娘娘品行高洁，犹如清白之荷，恰好皇后娘娘名字里也有荷字，故而斗胆寻了块上好的玉件，雕了这朵荷花，想要孝敬皇后娘娘。”

裴九接过那朵荷花，端详一番，倒也栩栩如生，意趣风雅，送给清荷，她应该会高兴吧？

裴九：“爱卿有心了，如此精雕细琢，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周棋定：“皇上谬赞了，不过我是府上食客马三水雕的，此荷名唤风荷暗香，皇后娘娘如果喜欢，我改日让他再雕些送来。”周棋定一高兴，把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做成的玉荷，说的好像家常便饭般的轻松容易。

好在裴九也没在意，只是挥挥手，让内侍送给清荷，他则继续在书房和周棋定说说钟一海的事。

清荷刚接下那朵玉荷，只看了一眼，眼皮就一阵狂跳，装作打量的样子，强迫自己镇定下心神。

“周大人有心了，这样细致的手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作？”清荷把玩着玉荷，似乎十分好奇道。

“回贵人，听周大人说，是他府上的食客马三水雕的，名字叫做风荷暗香。”内侍垂着眼，轻声道。

“风荷暗香，原来如此。”清荷握着那朵玉荷，像是数九寒冬的夜归人，握着一捧温润的月光。

清荷敛神，缓缓吟道：“‘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你去回复周大人一声，就说我很喜欢。”

周棋定这次进宫可谓是功德圆满，收获颇丰，不但将了钟一海一军，还讨得了皇后娘娘的欢心，有了三水先生的襄助，果然事半功倍。思及至此，走出宫门的步伐轻快许多。

同样在想三水先生的还有清荷，所谓惊鸿*照影，惊鸿二字拆开来看正是暗含马三水，而这朵荷花的样式，和陆照影曾送给她的一枚私章一模一样，都是朝右迎风微摆，一瓣花上刻着极小的“风荷暗香”，所以这马三水定是陆照影无疑。

陆先生既然来了洛阳，忍冬必然也到了，清荷笑着低下头，将那枚玉荷妥善收了起来。

比起清荷的轻松，裴九却是一脸凝重，冷厉的凝视着跪在堂下众人。

原来，不知何处走漏了消息，他将迟容囚禁在宫中的消息在儒生中迅速扩散发酵，几位重量级清流联合上折子，要求给个说法，不少儒生也聚集在了皇宫门口，颇有骨气的大喊大叫，声称不见迟容活人便不会离去。

迟容完全继承了其父的衣钵，甚至青出于蓝，早已是天下儒生之首，加上走南闯北这些年，更是门生无数，故交新友一大堆，大家一听裴皇抓走了迟容立刻暴跳如雷，不少人更是大无畏的挺身而出。

我们还没说你裴九皇位来的不正，你反而先把手伸到我们这来了。

跪在堂下的几人都是战战兢兢，深怕一个不小心，脑袋就搬了家。过了不知多久，才有一人壮着胆子抬起头，试图解释道：“皇上，依臣看这是迟容做的局，他来洛阳，大概是抱着以死相拼的打算。”

裴九双手交叉撑着头，想了想这话的可能性，五味杂陈的点评道：“这么不要命，确实像他的作风。”

“皇上，这迟容既然绝不会配合咱们，那么留着也是无用，不如就放他出去，好换一个太平”，有一人鼓起勇气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