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清荷(56)

清荷转过头，问道：“郑嫂准备送淡竹半夏去乡学？”

郑大嫂叹了口道：“我们这小地方，乡学前几年就不再开了。我想，我想和你们一道去洛阳，一来能让孩子上学，见世面，二来，二来也找找我那丈夫，即是戍卫洛阳如果还没死，我们总能见到的罢？”

说完，郑大嫂眼神随即黯淡下来，似乎想起和丈夫的往事，一向话多的她也不再做声。

“清荷”，裴九不知何时打发了两个孩子去院里，走到清荷身后，俯下身子，凑在清荷身边柔声唤道。

裴九如今身量颀长，和清荷站在一处时，能比她整整高出一头半。

清荷一惊，向后让出点空间，才道：“有事？”

裴九将清荷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心中越发讨厌那只用几天就把清荷牢牢掌握在手中的迟容。

语气也冷了下来，有些薄怒道：“怎么？如今我和你说句话，你还要离我三尺远？”说着就拽着清荷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裴九从小到大，从未如此强迫过她，清荷不悦，压低声音道：“放手”。

裴九一笑，不但不松手，反而将清荷拉的离自己更近些，道：“我不会放开你，只要我活着，你只能在我身边。”

“你”，清荷气急，正待反驳，却听门口响起一道独属少年人的声音。

“裴九，放开我阿姐。”出声的是忍冬，他站在门口，面容古井无波，眼神语气却很坚定。

裴九一愣，清荷趁机从桎梏中脱身。

裴九也不生气，因为逆光微微眯着眼睛，对着忍冬笑道：“你这小子现在怎么回事？小时候像个瓷娃娃，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如今非但凶神恶煞，连句哥哥也不叫了？”

两人不知为何最近摩擦颇多，清荷不愿让一家人仅剩的三个人生了龃龉，忙出来调和。

“忍冬要叫哥哥，裴九自小和咱们长在一处，就是一家人。”又趁机提点道道：“裴九，忍冬尊你是哥哥，你从此后是不是也得敬我这个表姨？”

清荷将表姨二字咬的颇重，裴九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神色不变，连连称是。

“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方才和郑大嫂说什么呢？”裴九恢复了往日笑脸。

郑大嫂听到自己被点了名，一个激灵，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只听清荷道：“郑大嫂一家同咱们一起去洛阳。你们如果好的差不多了，咱们还是早日动身，如今大成复辟，迟伯父一家也该得了自由。我猜想迟三郎会沿着官道出来迎咱们，咱们也早点回到官道上去。”

裴九撇撇嘴，小声道：“迟三郎、迟三郎，他有什么好的？”

忍冬在这个问题上和裴九高度统一，也淡淡道：“迟哥哥没准都娶亲了，阿姐可别抱太大希望。”

“原来清荷真有心上人，是叫迟容吗”，后知后觉的郑大嫂也跟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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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所料不错，忍冬却难得失算了一次。

清荷一行人顺着官道走了几日，刚进成安南门，便撞见了翘首以盼的迟三郎。

迟三郎依旧是一袭白衣，温柔笑立，只是眉间带了点风霜的意味，

有情人多年不见，虽然心意相通，却难免局促，还好有郑大嫂在一旁不停夸赞迟容，年少有为，仪表不凡，这才缓解了几分尴尬。

郑大嫂奇道：“清荷说走官道可能会碰到你，没想到竟然真的碰到你了。人海茫茫，居然真会有这种缘分？”

“是啊，我和清荷果然缘分匪浅，我很开心”，迟容应道，他心情大好，喝了几杯薄酒，双颊微微有些泛红，却依旧端坐，态度极好。

其实，迟容能见到清荷，除了“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巧合，也有他这一路的痴守的功劳。

大成复辟，迟然官复原职，迟容也恢复了自由身，当即就决定出发去迎清荷。

颍川去洛阳，不止一条官道，还好二人早先在信中说定好要走其中一条最为安全稳妥也最快捷的官道。然就算知道清荷会走哪条路，因为各种原因，还是难免会擦肩而过。

故而迟容决定每到一地，便在清荷进城方向的城门从日出等到日落几日，若等不到再去下一座郡县重复这样的等待。

不长的路程，迟容走的谨慎小心，生怕一个小心错过了清荷。

迟容说出自己这个笨办法后，众人一片惊愕，连忍冬也忍不住看了迟容几眼。

清荷动容道：“傻瓜，如果我没走这条官道呢？如果我根本不进城呢？如果还是错过了呢？”

迟容笑着道：“你这么多问题，我却只有一个答案。我不知道，我只怕见不到你。伯父伯母去了，从此我一定照顾好你，帮你照顾好家人，找回新曲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