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刃(6)
过了一会儿,茯苓估计吴子安快醒了,开始煎饼,他看师娘做过很多次,自己却是第一次做,很不熟练,煎糊了,茯苓挑了一张糊的最厉害的先吃了,仍旧继续揉面。
刚出锅的韭菜饼很香,吴子安循着香味出来,看见糊了也没说什么。
吃了几口,他突然问道:“这饼里怎么有沙子?”
茯苓身形一滞,背对着他,装聋作哑的继续揉面。
吴子安看了看那饼,又看了看茯苓,问道:“茯苓,你往面里掺沙子?”
吴恒坐在吴子安旁边,解释道:“不是苓儿,是我把面粉弄到地上了。”
“掉在地上的也捡起来做饼?”吴子安嫌弃的站起来,把饼扔在桌上,“我不吃了!”
“安儿!”
吴子安没应,蒸笼里的馒头也没碰,头也不回的拿着书走了。
吴恒叹了口气,把吴子安丢下的饼吃掉。
他知道吴子安不待见茯苓,说也说了,骂也骂过,都没用。
“师父,馒头蒸好了,我们走吧。”
两人来到街市门口,快晌午的时候,吴恒说吴子安早上没吃多少东西,让茯苓去学堂给他送馒头。
茯苓一路到了学堂,这小学堂很破,就是一间小木屋,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夫子,来这里读书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这时候正好午休,茯苓踮起脚,从窗户外看进去,没见到吴子安的身影。
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从里面走出来,茯苓赶紧上去问道:“请问,你知道吴子安在哪儿吗?”
那孩子头一次见到茯苓这么好的相貌,先是一愣,随后很热心的说:“就在屋后,我方才看他过去了。”
“多谢。”
茯苓绕到小木屋后,果然看到吴子安一个人坐在石坎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师兄。”
吴子安慌忙抹了把脸,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馒头,”茯苓把怀里的馒头拿出来,还没完全凉,他递过去,轻声道:“你是不是想师娘了?”
以前崔氏经常会给他们煎韭菜饼,吴子安早上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发现有沙子才那么生气。
吴子安早就反应过来茯苓不是故意放沙子了,他接过那被布包得仔仔细细的馒头,平常总挂在嘴边的刻薄话,此时却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送完馒头,茯苓回到街市口,没看到吴恒,他问旁边卖馄饨的老李,“李叔,我师父呢?”
“饿着肚子跑了这么远,先喝碗汤暖暖胃,”老李端了碗馄饨汤递给茯苓,“你师父去对面的典当铺了。”
茯苓道了谢,一口气喝完汤,往对面的典当铺走。
他进去时,正好看见吴恒接过柜台上的钱,把一条刀穗放在桌上,那刀穗上挂着一枚祖母绿的翡翠坠子,没有雕刻纹样,但晶莹剔透,成色极好。
茯苓踮起脚看过去:“师父,你当了什么?”
“没什么,”吴恒摸了摸他的头,温和的说:“师父今天给你买点好吃的。”
茯苓并不相信,之前为了给师娘治病,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当的差不多了,那翡翠坠子一定是重要之物!
吴恒不愿意多说,牵着他出了典当的门,弯下腰看着茯苓说:“苓儿,你只需好好练武,其他一切都有师父在,明白吗?”
茯苓鼻子一酸,用力的点点头。
他一定要努力练武,为了报仇,也为了不辜负师父!
有了这笔钱,每日即使卖的馒头少一些,吃穿也暂时不愁了。
吴恒得以有更多的时间教茯苓刀法。
“注意挥刀的力度,刀与剑不同,刀法变化万千但威力不减,将招式连在一起,如流水飞泻,绵延不断。”
“扎、抹、劈、削、扫、斩、截,刀刀不离身,脚下章法不要乱。”
“人与刀合二为一,一动俱动,一止俱止。”
吴恒握着手里那根平平无奇的木杖,在空中划过一条流畅的弧线,他回身劈下,脚下步子极稳,眼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仿佛那残疾根本不存在。
茯苓一时间看愣了,他觉得师父手里的不是木棍,是一把绝世宝刀,虽立于屋后这方寸之地,依旧锐不可当。
等吴恒停下来,又拄着拐杖站着,他眼里的光亮渐渐散去,身上的气势也卸了。
茯苓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师父,你明明这样厉害,为什么还……”
“你想问为什么沦落至此?”吴恒苦笑了一下,在屋后的凳子上坐下,眼里带着几分追忆,“我本也是冬青门弟子,因为一次意外,我筋脉俱损、武功尽失,还断了一条腿,此生再与江湖武林无缘,我不想留下给师门丢脸,就下了山。”
“我现在教你的,就是冬青门的《九重刀法》,”吴恒考虑良久,还是开口道:“苓儿,明日我带你上冬青山拜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