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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传--飞天(初版+终版)(11)+番外

和苏突然听见他这样说,仿佛不相信般震惊,他不相信他的父亲这样直接冷酷,当面说出他生命中最悲哀的事情,当他重新看向父亲的眼睛里,发现的却有一丝的嘲讽。

然后和苏挺直了身子,用帝国太子的傲气回答他父亲最不堪的问题,“知道。琦御什么都知道,在他的面前,儿子感觉我活的像个人。”

“父王,儿子感觉现在很幸福。在禁宫里也许我连正常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可是至少我有挚爱的人琦御和我最信赖的朋友秀远。万般的尘世繁华不过如此。”

郑王这次仅仅是微笑了一下,他看了看和苏身边的少年,居然有些跟和苏一样坚定的眼神。

“是吗?太子,天色晚了,回东宫吧,明早可还有大朝呢。”说完这个,郑王转身走进内殿。

而此时,没有愤怒的吼叫,没有任何声息的预示,一切就发生了。和苏身边的秀远突然抽出了剑,只一刺就封住了和苏怀中琦御的咽喉,在和苏转身的时候琦御的血飞溅了和苏一脸。

和苏呆住了,他感觉自己瞬间失去了知觉,眼睁睁的看着琦御倒了下去,就像一个杂耍团破碎的木偶。和苏看秀远是透过迷蒙在眼睛上的红色,此时的秀远一如往常,甚至他还有着淡淡的微笑。

秀远其实是一个笑起来很斯文的人,虽然他的武功出神入化,可是在绣袍的遮掩下,他和一般的书生没有区别,甚至还有一点弱不禁风。

秀远收回了剑,剑间还滴着血,他对和苏说,“殿下回宫吧,已经三更天了。郑王会恼你的。”

那一天,和苏失去了挚爱和朋友。

和苏牵手的少年琦御被割断了咽喉,秀远亲手斩断了和苏对他的信任和情谊。

时间流逝很快,不知觉之中半年已过。

当此时的和苏再回想那段往事,却感觉自己是那样的勇敢。

竟然曾经想放弃一切而和琦御海角天涯。

而如今呢?

和苏看着卧榻上帷幕垂下暗红色的流苏,他记起今天在微音殿独自面圣时候的事情,现在胸口和脸还有些隐隐作痛。

方才郑王把他召入禁宫微音殿二话不说直接打了他一耳光,他当时感觉头就懵了,眼睛看不清楚东西,耳朵嗡嗡直响,爬在地上好半天缓不过来。郑王指着地上的和苏就说了一句话,“畜生,他是你弟弟!”

是呀,翊宣是我弟弟,但是也是我最大的敌人,也许我们中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

和苏没有反驳,应为事情的确是他做的。

这一路他把自己精心栽培多年的杀手全派了出去,本来打算务必至死翊宣,不能让他回京,结果自己损兵折将。当他听九门提督姚正寅说翊宣漏夜进京的时候,他的心都凉了。

和苏知道自己的父王根本就看自己不顺眼,尤其自己此生不可能拥有子嗣,所以郑王根本就不可能把偌大的江山,大郑两百年的基业交到他的手里。无论他在自己的母亲灵前,祖宗牌位前面发过什么誓言。

尤其有一次郑王当着他的面对他说,“……,朕还不想断子绝孙。”这么绝情的话都能说的出来,看来自己在父王心中根本就没有任何尊严和地位。

但是任谁成为太子都可以,就是不能是翊宣。不能让他的母亲成为太后。

和苏恨那个女人。

“和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郑王还在斥责他,完全没有方才召见翊宣时候的和蔼可亲。

郑王从来都是这样,对待儿子们都很严厉,可是惟独对翊宣总是能让他在严厉之余感觉到温馨。至于对待和苏,郑王的眼角全是一种极其轻微的蔑视,还有就是,一种隐藏很深的恐惧。和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出来,当时他也很吃惊,可是这么多年过来,他也习惯了,然后相信了。至于原因,和苏不强求。

“没有。儿子知罪。请父王责罚。”和苏直挺挺的跪着,面容惨淡。

“你,……,算了。这种罪名昭示六部,你也逃不掉被废,但是朕还不想留下这样的名声。翊宣有些危险未必不是一场历练。你以后不许再对他下手,否则不管什么天地誓言,朕一样废了你。”

和苏躺在寝殿的卧榻上感觉有些口渴,起来后想找茶水喝,却看见秀远站在他寝宫的门口,正在踌躇着要不要进来。和苏叫了一声,“秀远,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秀远听见和苏这么说,这才敢走近内殿,跪在和苏面前,手中是一个小药盒,大约是檀香木做的,香味很重。

“起来吧,怎么了?”和苏又问了一句。

秀远站起来,把手中的盒子放在和苏面前的几案上说,“这是林太医给的药,说是用雪莲花制的。对外伤消肿都很有效。请殿下试一试。”

“秀远,翊宣那事是不是你对我父王说的?”和苏没有接药盒子。听了这话,秀远干净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把头低下,很低很低。和苏看见他这样,冷笑了一下,反手打了他一个耳光,秀远居然没有动,硬生生的承受了下来。

按照郑朝的传统,作为帝国储君的王子都要从小练剑,和苏虽然体弱,但是毕竟是拿剑的手,手上的劲道并不弱,这样打了他一下,秀远的脸虽然没有肿起来,但是也是生疼生疼的。

和苏咯咯笑了起来,“怎么不躲呀,我还以为你的身法多利害呢。出手那么快,……,行了,你的药我也不用了,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说完了看见秀远还站在那里,和苏反倒笑了,他说,“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过年呀。”

原来和苏根本不会这么对秀远说话,只是现在他们的关系完全变了。

自从那次禁宫中秀远一剑刺死琦御,这半年来和苏要不就是根本就不跟秀远再说一句话,要不就对他言语十分冷淡,秀远明白,但是自己做的事情无法挽回,他一直都是默默承受。

“殿下。”秀远没有走,反而跪在和苏的面前,“殿下,如果今天不用药,那么明天殿下的脸肯定肿起来。明天东宫设宴招待翊宣殿下,太子不能不出席。如果太子感觉秀远做错了,秀远任凭处罚,请太子殿下不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这个时候的和苏低下了身子,蹲在秀远的面前。眼睛看着这个从小到大一直陪伴着他的秀远,竟然感觉无比的陌生。

“秀远,我宁可从来没有认识你,我宁可从来没有把你当朋友。你是没有做错,可是你一剑杀了我!从前的和苏死了,就死在你的面前,秀远,……”和苏的手慢慢的抚着秀远的脸,“我宁可你当时一剑插入的是我的喉咙,……”

秀远想抱和苏,就像原来他们互相安慰那样,却被和苏一把推开了。和苏拿起那盒药打开盖子,挖了一点药膏涂抹在脸上,顿时一股清凉的感觉抑制住了原来的那种热辣辣的疼。

和苏转身看着秀远还跪在那里,并且刚才被自己打的地方已经开始出现红肿,他又挖了一点,蹲□子给秀远的脸上轻轻抹着。秀远仿佛没有想到和苏会这么做,呆呆的看着他,和苏的手指冰凉细腻,就这样按在脸上让秀远感觉有些暧昧。

他突然想起了和苏的身体,又想起了那个名字叫做的琦御的男孩。

有些心烦意乱。

和苏的眼睛是暗黑色,很深的那种黑色,带着阴湿的感觉,就如同大郑宫中那些古老的殿宇出现的斑驳的痕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上流淌着一种明亮的银色,那是正常人所不可能用于的颜色。这种银色经常闪动着,如同夜晚出现的妖精。

和苏有着难以想象的绝美容颜,他的脸可以让月光都黯然失色。

人们刚开始会私下开始评论和苏的美丽,都说那种长相通常都是祸国妖异,但是自从和苏用蒸笼蒸死了几个嘴碎的宫监,以后任何人都不敢再提起和苏的容貌。

在大郑宫,这就是禁忌。

和苏的脾气约摸发得差不多了,他给秀远上好了药,就把他拉了起来,不让他跪着了。然后说了句我累了,就让他走了。

雕花的大门砰的一下在秀远的面前关上了,和苏秀远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都看着眼前的木门发呆。

夜已经深了,可是这样的禁宫是如此的寂寞,寒冷。

和苏想起了自己很短的幸福,秀远想起了自己亲手斩断的友谊。

各有所思,都很难受。

就这样大家各怀心思的休息了,大郑宫伴着枯草鸦鸣,又过了一夜。

清晨当秀远如往常一般走进太子寝宫的时候,看见和苏披着衣服在看一张琴,那是琦御原来用过的。秀远感觉这个时候的和苏充满了哀伤的情绪,浓的无法化开一样。

这天很阴,天空中飘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雪把人们眼前的景致模糊湿润了,大郑宫成为一张刚画好的水墨画,宣纸上还印着墨滴。

东宫朱门黑墙,恢宏气势有一种压人的气势。

翊宣站在太子东宫大门前,一身黑色的绣金蟒袍,头戴金冠,上面镶嵌着珍珠和红宝石,在雪天里也能熠熠生光。

他有些踌躇,他不想进去。他不想看见那个居心叵测的人,由于他的追杀,这一路上死伤的惨烈景象就弥漫在眼前,还没有到遗忘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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