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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传--飞天(初版+终版)(58)+番外

他就要失去他了,他可能永久地失去他了。

翊宣的手不自觉当中越搂越紧。

他等了一下,和苏慢慢张开眼睛,说话有些有气无力的,他说,“突然感觉有些累,手指都动不了。”听到这些,翊宣抱起和苏,挪到了软榻上,他自己也躺了上去,搂住了他,多加一床被子,这才用手抚过和苏的眼睛,轻声说,“早上起的太早了,先睡一会,什么事情等养足了精神再说。”

“好轻,……”

和苏似乎在说话,翊宣没有听清楚,他的脸颊贴住和苏的头发轻轻问,“什么?”

“好轻,我的身体怎么这么轻,……,我是不是要死了,……”

和苏梦呓般的话语如同重锤砸在了翊宣心上,他想笑一下安慰和苏,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有一种很强大的无法明了的绝望气息仿佛要把他拉进黑暗,那是和苏生命的抽离,一种死心裂肺的失去。

他就像站在一个奇诡的中线上,两旁都是他最无法舍弃的,而他必须选择。

他想了好久,也想了很多,这些年来的所有,他与和苏的所有,最终

26、第六章 BETRAY ...

用一种很严肃的声音对和苏说,“和苏,我是一个很软弱的人,我说的很多话都无法兑现,所以,请原谅我的愚蠢和怯懦,因为如今的我只看见这一条路可以走。”

说完他抱紧和苏,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让他躺好,为和苏压紧了被子。

翊宣感觉自己打开东宫大门的手都是颤抖的,他站在那里,看着周围如泥塑般站立的禁卫军,深吸口气,昂起了头颅,走出东宫。

从净土寺回来的弥江还没有来得及换下祭天时候的龙袍,就看见翊宣跪在微音殿外,双手捧起一个紫色檀木的盒子,冬天的风吹起他的头发,有些凌乱。

“什么事,这么着急?”弥江走到翊宣身边问他。

“儿臣是来缴旨的。太子殿下狩猎出城已经被儿臣拦了回来,如今殿下就在东宫。这是父王御赐虎符,儿臣不敢擅留。”翊宣清冽着声音说话,带着疏离。

弥江从他的手中拿起那个盒子,翻开盖子看了一眼,转手给了身后的缎棋,这才说,“做的不错。你说吧,想要什么,父王都赏给你。”

翊宣没有说话,他先磕了三个头,额头被微音殿坚硬的青石磕破了,渗出丝丝红血。

“父王二十年养育之恩,翊宣此生无以为报,来世翊宣就是做牛做马也要回报父王。但是请父亲看在儿子毕竟是父亲的亲生骨血的情分上,怜惜儿子,就许给儿子一个心愿。”说着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镇定自己,这才说,“儿子要带走和苏,请父亲成全。”

弥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翊宣,他淡淡地说,“你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吗?今天早上是你在雍京城外截回了太子。”

“当时是翊宣职责所在,翊宣手持大郑虎符还有郑王御旨,不能懈怠。”

弥江脚分开两步,侧身看了看周围,缓慢地说,“你,……,现在说的话,是有人这么教你的吗?”

“没有。儿子大了,知道该说什么。父王,……”翊宣的声音沉着清冽。

“放肆!”弥江一向喜怒不行于色,他却很少这么生气过,那是一种要脱离他手掌的反叛,让他无法容忍。“翊宣,你是大郑的王子,你知道你这样做放弃的是什么吗?”

“知道。”

“你不知道。如果你愿意,朕可以立你为诸君。”

“不,父王。”翊宣抬起了头, “儿子想过了,富贵至极,权力颠峰,这些都曾经是儿子梦寐以求的,但是今天,儿子忽然不想要了。请父王另觅贤人,……”

啪,弥江打了翊宣一个耳光,翊宣的脸一下子就偏了。

“你以为大郑的王权仅仅是富贵至极权力颠峰吗?那是一种责任,是你余生俱来的责任。好了,不要再跟我讲什么你的幸福了,作为轩辕的王子,黎民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你的先辈为了它付出的实在太多了,你要坚强起来,不能辜负你的族姓。”

翊宣沉默了,很多往事涌上了心头。

责任,权力,荣耀,还有,……,幸福。

选择都是痛苦的。

可是,……

翊宣的眼睛倒映出的禁宫和弥江的并不一样。

“父亲,……”

翊宣复又重新磕了三个头,额头上的血丝留了下来,污了他清俊的脸,还有那双湛黑色的眼睛。

“父亲,请宽恕儿子的软弱无能,翊宣不配做父亲的儿子,……”

他年轻的脸上带着轩辕王子特有的坚定。

“此生,翊宣再也不配姓轩辕。”

弥江从跪在眼前的翊宣身上抬头,看着万里明空下的大郑禁宫黑瓦朱墙此时竟然有些晃眼。

郑王弥江二十七年的第一天,背叛与忠诚在雍京城内外上演了一幕又一幕,最后谢幕的是,翊宣背叛了他的血统。

他自己称其为软弱。

27

27、第七章 奚朝 ...

第七章 奚朝

无边的黑暗中,始终有一双手在周围,那个怀抱是前所未有的温暖。

和苏睁开眼睛,看见大殿顶上的宫灯随着微风轻摆,恍惚中,他伸出手,却被身后的人握住了,圈在怀中。

“醒了?”声音带着些许的暗哑,不过终于还是欣慰地笑了笑才说,“你睡了两天呢,……”

“你还在这里,没有走吗?”和苏淡淡地问他。

翊宣的手试了试和苏的额头,然后起身拿过了一盏银耳汤,喂着和苏吃了两口,这才说,“走了,出去转了一转,然后太医说你还没有醒,所以就又回来了。”翊宣的脸颊贴在和苏额上,低语,“你睡了好久,梦里有没有想我呢?”

“……,忘了。好像有很多事情,都像走马灯一样,转瞬即逝,……”

翊宣听了,抬起头,用手指帮和苏按住额头两侧,这才说,“那就不要想了,记不住的东西想来不是很重要。对了,和苏,你喜欢北边,还是江南?”翊宣温柔的话语更像是在自说自话,“江南秀美的山川清丽的江水,在梅雨季节的初始,可以撑开一把油纸伞,飘荡在微湿的石板路上,也许会看见身上还有栀子花味道的姑娘,不过,……”翊宣的手指摩挲着和苏原本枯涩却被银耳汤湿润的双唇,“不许被她们迷惑哦,因为,我只有你了,……”

和苏敏感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翊宣,而翊宣的脸隐藏在帷幕深重的阴影后面,看不真切。和苏的手挣开了翊宣的,他抚上翊宣的脸,也是冰凉的。

“怎么了,翊宣?”

“我对父王说了,要和你一起走,从此我们隐姓埋名不再是大郑的王子了。”

和苏沉静下来,因为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次从雍京城外回来,也许父王一念之仁不会杀他,但是也必然会高墙永久圈禁,此生都会过着犹如囚徒一般的生活。可是翊宣则不是,他面前已经铺开了通往王座的道路,那是多少人的鲜血铸就的,而他就这样放弃了,为了自己,……

“你怎么这么傻呢?”和苏轻叹了口气,就像暮春繁花坠落后的惋惜。

“和苏,我就这么傻,我也很软弱,可是不许嫌弃我。”

“父王不会让你走的,你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我知道,我对他说了,我不配做他的儿子,此生我也不再姓轩辕。”

声音虽然轻,但是和苏被其中所包含的震动的要哽咽了。他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也了解可以说出这句话的翊宣放弃了什么。

“翊宣,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的。”

“和苏,怎么选择也许都会后悔,不过,我不想遗恨终生。”

“父王也许不会杀我,我会被圈禁,如果你还喜欢我,我们可以等,也许,等你承袭王位以后,……”

和苏的话被翊宣的吻封住了,他无法让他继续说下去。

“和苏,那个时候的你已经不是你了。一个会呼吸的傀儡,一个心已死的轩辕。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

“你的理想,你的天下,还有你责任呢?”

翊宣分开他们的唇,“和苏,我知道自己很软弱,不过,至少,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二十多年来,缎棋从来没有见过郑王如此的急躁。虽然弥江依然坐在他的王座上,虽然他冷清的面孔没有任何过分的表情,不过他手指下意识地敲打着微音殿的书案,节奏嘈杂而凌乱,暴露了他的心情。缎棋奉了一盏茶水,弥江甚至没有注意到,心烦意乱当中,他的手指触到了温热的茶水,烫了他的指尖。缎棋很惶恐,不过弥江只是手一挥,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最后弥江叫住了躬身正要退出微音殿的缎棋,只说了一句话,“着禁卫军围住东宫,……”

“郑王。”

“让他们退出太子寝殿,围住外面。”

“你先退下吧,有些事情,朕要好好想想。”

缎棋关上了微音殿的大门。

东宫寝殿落地雕花门外禁卫军肃静而迅速地撤出,他们围住了内院外围,为里面的人空出了十丈宽阔的院落。

三天来,这仅算一点从微音殿传到东宫的消息。

和苏看着外面戎装的禁卫军,眉一只没有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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