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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传--飞天(初版+终版)(61)+番外

太子和苏还有萧王翊宣甚至不知道这里。

缎棋跨进了院子,他袖子一垂,指着身后的垂花门对翊宣说,“萧王殿下请止步。”

和苏看见翊宣嘎然而止的脚步,他紧握了一下翊宣的手,然后松开,随着缎棋走了进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银红色的窗纱照了进来,和苏看见他的父亲坐在贵妃躺椅上,神情有些憔悴。贵妃躺椅上的丝缎已经褪去了最鲜亮的颜色,显得有些陈旧,不过它那种明显属于女人喜欢的样式却让和苏感觉到一丝突兀。缎棋领着和苏进来就躬身退了出去,郑王弥江抬起了头,看见了站立在镂空间隔门边上的和苏。

这样的对视下,和苏有一丝压迫感,无论他们之间经过了什么,可是父子君臣之间需要恪守的规矩早就刻进了和苏的骨血中。最后还是和苏先离开了这样的视线,低声说了句,“郑王。”

弥江听见和苏这样称呼他,手指骤然握紧,不过随即松开了,这些都掩盖在他宽大的袍袖之下,和苏并没有看见。弥江知道,他与和苏已经错过了,在和苏四岁的时候,弥江就已经知道,也许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父亲,而和苏则是一个善于隐藏的儿子。

有些往事弥江宁肯死都不会再说一句,尤其是对和苏。也许他宁可和苏恨他,也不能让和苏对以往自己所坚信的所有美好破灭。

他曾经问过和苏,“你爱你的母后吗?”

和苏的回答迟缓而坚定,他说,“……,爱,……,她给了我最初,最深沉的爱。”

幼年时代隐约的记忆还有娟秀的手稿,都是和苏脆弱内心深处的唯一依靠。

无论那些东西是否真实。

所有的真相都会隐藏,在谎言背后。

弥江看见和苏身上没有佩剑,所以他问,“你的佩剑呢?”和苏并没有想到他的父亲第一句话是这个,有些愣,没有马上回答,弥江又问了一句,“你的子空剑呢?”

“儿臣到这里之前,卸在微音殿的回廊外了。”

弥江从躺椅上站起来,旁边有一排用蓝色蜀锦围住的黑檀书柜,他走了过去,从第二个格中拿出一个盒子,和苏看着那个尺寸,似乎是妇人用来装簪子的。弥江走到和苏面前,把盒子递到他的面前,和苏双手接过。

“打开这个。”弥江说完坐到了这间寝殿的书案旁,离开了和苏几步之外。

盒子相当普通,不过在上面篆刻着神宫特有的标志,一个淡金色的咒语。和苏打开这个,看见里面盛放的是一个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黄金凤钗。

“这个是按照神宫古卷记载的方法锻造的,宝石也是按照那样的方式切割的。是你母亲的遗物。”弥江沉声说,“奚朝为你求情,他要带你会岐山。所以,现在收拾好东西,七天后就动身吧。”

和苏合上了那个盒子,“父王,您只想对我说这些吗?”

“叫我父王,……”弥江低声笑了,他说,“我饶了你的性命,现在你似乎已经跪下谢恩了。”

“父王,都到了现在了,为什么你还是什么都不对我说。我的母亲不是离王后,她另有其人不是吗?大郑的宗法一向都是嫡长子继承,而我的出生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可您不想让我继位这个就是一个绝佳的理由,为什么你不召告天下,废黜我这个傀儡太子,然后另立其他人。你为什么一定把我逼我这样的境地,才用施恩的方式对我说,那个和你一样的阴谋的我的师父为我求情,你要饶恕我的罪过?”和苏感觉一直以来压制的理智崩溃于刹那之间,“……,我究竟是不是你期望出生的儿子,还是,只是一个你一时贪欢而不得不接受的结果,……”

“住口!”弥江看着他眼前陌生的和苏,脆弱而狂乱。他们都是一向压抑自己的人,也许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走到今天的地步吧,不过他还是冷着声音说,“不要侮辱你的母亲。”

“是你侮辱了她。是你不让她得到她应该得到的一切。作为她的儿子,我至今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她是生是死,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

“你有母后,逝去的离王后给了你信念,这已经足够了!”弥江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因为这个背后是他最不想回顾的往事。而这一切和苏并不知道,并且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所以我一直坚持她的坚持。父王,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多,还不够好吗?”

“是的。你不但拥有控制朝局的能力,而且还能控制你唯一的威胁,翊宣已经对你言听计从了不是吗?他甚至为了你不要我这个父亲,不要他逝去的母亲,不要他与生俱来的责任和荣耀。和苏,你做的的确够多了。”

和苏感觉自己手脚开始发抖,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终于镇定了自己,缓慢而认真地说,“不要侮辱我的爱情。”

弥江听到这里,闭上了眼睛,微皱眉,似乎在回想什么,然后他尽量平静地说,“爱情,那也许就是禁宫中的一响贪欢。和苏忘了它吧,你还有翊宣都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也许你不会成为郑王,不过神宫那里也不想你想象的简单而无聊。”

“如果我拒绝呢?”和苏也冷静了下来。

“那更容易。”弥江的手指敲击着檀木书案,一阵子清脆的声音,“子空剑一直在你的手中。神宫锻造的兵器不是空具外形,我相信用它来割断自己的喉管也不是一件难事。”

和苏霍然拿起那个装着金钗的盒子,转身走了,不过他走到大门边上的时候回首面对他的父亲,忽然展颜一笑,“如果我可以自己选择,我宁愿不是你的儿子,不是大郑的王子。”

和苏走后,周围空寂了下来。

弥江看着这个有些陈旧的屋子,也是承载了他童年最美丽时光的屋子,慢慢站了起来。他的手指抚过所有这里的摆设,似乎要把对它们的印象都刻进脑子中一般。

最后他喃喃地说,“夕阳,至少,和苏可以活下去,而大郑也不被诅咒了。……”

“是我做错了太多的事情,因为那个时候我什么都舍不得。”

“不过混乱也终究有了中止的那一天。”

“如果有来生,只希望可以看看你,是否过的好,……,不过,也许,这次离开是我们真正的永别。”

谢谢你,曾经那样爱我,即使我辜负了你。

弥江忽然感觉自己眼睛湿润了,他知道那不是因为砂子进到了眼睛里。

他闭上了双眼。

六天的时光在封闭的东宫中快如飞梭。东宫外面的禁卫军卸下森严的武器,不过他们依然挺立在东宫朱红色高墙之下。寝殿内摇曳的烛火映照着和苏苍白的脸还有翊宣纷乱的脚步。今天也许是他们可以相处的最后一晚,明早郑王的诏书就要随着奚朝的离开雍京而昭示天下,废黜和苏太子之位,因为他要长久地住在岐山之上,侍奉神明。面对小民百姓可以说,那是因为和苏虔诚的信仰致使他放弃了王权,而这件事情的真正真相如同许多宫闱旧事一般,湮没在禁宫黑瓦朱墙之后。

翊宣心烦意乱,当他踱到和苏面前的时候,和苏拉住了他的袍子角,翊宣停在了他的面前,缓慢蹲□子,搂住了坐在软榻上的和苏。“终究还是你是傻瓜,和苏。你这只是在成全我,和苏。”

和苏拨开了翊宣有些散乱的发丝,他的手指轻抚着翊宣柔软的耳垂,声音都是柔软的。“翊宣,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荣幸可以成为王者,那不只是一种荣耀和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是一种责任,是与生俱来的责任。人生有许多有意义的事情需要去做,爱情不是全部,至少不应该是我们的全部。”和苏感觉到翊宣揽在他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他轻拍着翊宣的背,“我们并没有分开呀,只是不是朝朝暮暮的相守。如果你想我了,就到岐山来,……”

“我记得曾经和你说过,我有多喜欢岐山的山林水涧,还有那一丛一丛的山花和奇怪的须弥杉,也许记忆比我自己更明白我的内心。”

“和苏,……”翊宣抱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和苏要带走的行李并不多,几箱子的书还有他的佩剑。翊宣无意中打开了一本神宫古书,他记得几年前他子夜时分到东宫来看和苏的时候,他也是捧着这样的书在看。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文字,扭曲如头尾相互连续的蝌蚪,旁边还印着金边。和苏转身看见翊宣拿着书看,他说,“那是神宫第一代祭司楚空的手扎抄本,听说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个神秘女子写的,因为那个时候只有她识得里面的文字。”

翊宣把书合上,放在和苏手中,然后从他的身后拥住了他,用自己的下巴放在和苏的肩膀上,轻轻摩挲着。

“和苏,里面说的是什么呢?”

和苏打开封皮,虽然奇诡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娟秀的文字,他说,“这不是用毛笔而是用乌鸦的尾羽沾着墨汁写的。上面写了宝石的切割方法,如何冶炼锻造铁器,还有天象的变换,以及,一段伤感的往事。”和苏说完合上了书,“这本只是说那个故事,真正关于兵器的那些都在神宫,是大郑最隐秘的宝藏,已经很多年没有流传于世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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