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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心(25)

随即,他呼吸有些粗重,轻轻掀开被子钻近来,我以为这是梦,一场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梦,可他真是的出现在我眼前,用力抱住我,我的手掌习惯去推,正碰到他的胸膛,跃动的心跳证实梦境的真实。

是了,原来还是梦,差一点我就以为是真的。

他不会来的,同样,我也不会原谅他。即使他亲自跟我道歉,我也不会。

“咱们过一辈子吧。”他说。

我慌乱一个月的心,骤然安静,连呼吸都停止。

“我想和你走完一辈子。”他温暖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

一辈子有多长?三十年,五十年,七十年?如果我可以活到一百岁,七十年也只是弹指一瞬而已,一辈子看起来很长,想起来很短,扳着手指头数,来来回回也就几次,但想走下去,需要太多勇气。

我没勇气,我不敢想一辈子。

他紧紧抱住我,我还是不说话。

我们不适合,走下去会很辛苦。我曾想过如果凌家真需要生个孩子来解脱,我会把孩子留给他们离开,未来的生活很简单,只要我给迈出这步就可以。

可是,我脚始终抬不起来。

最后,我还是没答应他。

他一夜都抱着我,我的颈窝有些潮湿。

第二天早上范阿姨吓了一跳,在没有接到凌棠远回来消息的情况下,青天白日的,他居然从客房出来,是挺吓人的。

他对范阿姨说:“我来北京开会。”

公文包和随身的司机助理都没带来。

他对范阿姨说:“没定到凯宾斯基。”

没听说最近北京五星级酒店全部客满。

他对范阿姨说:“住两天我就回去。”

结果住了一个半月还没有要走的迹象。

倒是我有些倒霉,起初还是不想吃饭,每天只是随便对付一口,结果被凌棠远发现,我不吃他就用尽了招数逼着吃。起先是用威胁,后来是用发脾气,大概他发疯最大的阵仗我都见过了,他发脾气那点小花样还真不能产生恐吓的作用。见我不害怕,他无奈的又换方法,开始哄骗,许诺各种空头支票,如果还不行,只能用杀手锏撒娇。

撒娇的时候他的脸会红,哄骗的时候他会不好意思,威胁的时候他会愧疚,看得出来,他正在改变。

虽然绝大多数时间他还会对我口出恶言,但他已经开始竭力学着克制自己。

只是不知道,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不能怪我小人,事实证明,后来的故事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他和他,甚至还有她都不会轻易放过剩下的六个月,只要孩子没出生之前,我就是这场交易最后的筹码。

谁最情深(下)

又过了两个月,母亲来电话,说给我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凌棠远有事先回了凌翱,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见任何人,我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有不知道那事情究竟是什么,母亲来电话后,我才知道,好消息是凌棠远不久前为母亲重修了老屋子,坏消息是晔晔的病有了反复。

重修老房子的时间是我刚刚怀孕的时候,母亲小心翼翼的说,凌家也是有良心的,我笑笑,没有回答。

晔晔的事是在回去不久,上课时候忽然晕倒,学校连忙派两名辅导员送到医院检查,说是对新换的瓣膜有排异反应,需要重新开刀手术,再次换取。被逼无奈的母亲只能给瞿林飞打的电话,没过三天,手上便收到三笔汇款。

分别是瞿林飞,凌棠远,还有一个陌生人。

我起初猜是孟屿暮,他如何知道我弟弟病情复发的消息我不清楚,但这笔人情我终究要还。虽然凌棠远说过不许出门,但我还是给孟屿暮打个电话道谢,万没想到,他说汇款的人不是他。

他没必要说谎,更何况对我,他想来也不曾说谎。

那么,汇款的人又是谁呢?

我们家生活一直贫窘,多数时间都在艰难度日,我实在想不起还有哪位有钱的亲戚能帮上这样大的忙,搜刮了一切可能挨个打过电话去问,却发现谁都不是。

这是一个谜团,它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放在我身边,甚至让我有些辗转反复。我习惯了用交换来缓解家里的窘境,却从没有过平白接受他人资助过,所以,白拿的钱有些烫手,让我寝食难安,我想找到那个人,哪怕说声谢谢也好……

终于,孟屿暮帮我找到了她。

周日,天气不错,怕过两天下雪不方便出门,我和范阿姨挑个时间出去商场买宝宝用品,货柜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价格不菲,却没有老家百衲衣穿着舒服,挑了几套秋冬的衣服,又买了一条抱被,眼角余光就看见孟屿暮站在玻璃橱窗外朝我使眼色。我会意,慢慢挪步走到门口,他也佯装惊讶的样子:“墨墨,你怎么在这儿?”

“孟先生你好,我和范阿姨过来买东西。”我含笑朝他点头。碍于凌棠远的易怒脾气,一场普通的会面还要做得如同间谍交换情报般谨慎。

“中午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他笑盈盈的说。

我犹豫的回头,范阿姨有点为难,表情有些不情愿,所以我只要也不情愿的说:“孟先生也不是外人,但……”

“出了事,我跟棠远赔礼去,你现在需要两个人的营养,中午怎么能不吃饭呢。”他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笑,我再瞥范阿姨,她也只能无奈的同意。

和孟屿暮吃饭很正常,点餐,吃饭,说话,因为旁边多了一个人,一切都变得小心翼翼,席间他也不曾说过什么,就是默默的吃饭,默默的照顾我,直到我吃好,站起身准备离开,他才去收银台结账。

突然,一位穿得很寒酸的老太太扑过来,我以为她要威胁到宝宝,拼了命的避开身子,结果,她却拽住孟屿暮的手,喊声带着哭腔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现场除了惊讶的孟屿暮,我,和范阿姨外,其他人全部将视线移到这里,各自揣测。

“你妈,你妈她不行了。”她悲泣的说。

尽人皆知,孟屿暮的母亲已经过世多年,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分到凌翱8%财产的原因。孟屿暮母亲当年被上山下乡放到南方,在当地待了七年,孟屿暮外公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女四散漂零,各自受苦受累,所幸凌棠远父亲当时在孟屿暮母亲下乡的附近郊县劳动改造,经常骑自行车跑过去照顾妹妹,这样孟屿暮的母亲才能顺利顿完七年。七十年代末北京市回城通知下达,凌家托人先弄回了孟屿暮的母亲,不料,一家团圆之际却发现孟屿暮母亲那时已经怀抱婴儿,孟屿暮外公让她交代,无论如何她竟说不出孩子的父亲是谁,于是孟屿暮外公当庭勃然大怒,将她拒之门外,没有工作无处安身的她只能抱着孩子嫁人,那个男人就是孟屿暮的养父,至今仍然在世,由孟屿暮供养。

听说,孟屿暮原本还有个妹妹,无奈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连脸蛋长什么样子都不曾看见就被胡乱埋了,也正是这个原因,孟屿暮的母亲身体日渐沉疴,卧床三年后病逝,病逝时才三十一岁。

这消息来自口耳相闻,无论是凌棠远和瞿林飞都不曾对我说过半个字。小道消息到我这儿,通常也就断了去路。这段故事埋在心中已久,不知怎的,今天猛地想起,竟然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孟屿暮的特殊权利似乎远远不止是来自于外公对他母亲的愧疚,似乎这里还隐含了什么秘密,再细想想这个故事……难道,他的父亲是……

孟屿暮虽然脸上略有些不悦,但仍保持风度:“这位阿姨,您认错人了。”说罢示意我先行一步,我迟疑了脚步,想来他也不愿意让我看见什么,便低头先走。结果那老太太依然哭声哀恸:“你妈不行了,你都不去看一眼吗?”

紧锁眉头的孟屿暮回头瞥了她一眼:“家母早年过世了,所以请您自重。”

话说至此,已经堵死那个人的发挥,原本以为她会讪讪离开,不料她又说:“她没死,当年她被你们家送到精神病院了。”

我和孟屿暮几乎同时停住脚步,我发现他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浮现怒气,果然,他回过头叫保安:“我不想看见她,她妨碍我们!”

“你妈生养你们两个,临死连个面都看不见,我真替她不值阿,儿子是公司的大老板,母亲住精神病院,也不怕被雷劈死!那个老太太被保安拦住,连哭带骂的折腾,越是这样,保安越用力”

孟屿暮仿佛没听到她的叫骂,只是低声对我说:“我送你走。”说完牵着我的手往外离开。

我怔怔的被拉走,范阿姨收拾了残局,拿了东西跟在后面,保安见我们离开,才礼貌的请老太太离开,她不走,还叫喊着:“没良心,你妈快死了!被人害死了,你都不管阿!“

我惊吓的回头,她面目狰狞的模样始终留在我心底。

难道,这也是凌家的一场阴谋?

凌家儿女三人,长子凌棠远的父亲凌伯衡死于车祸,先是昏迷不醒,最后呼吸系统衰竭而死。

二子凌伯笠,现在是凌翱集团的董事会主席,持有凌翱18%的股份,娶妻两任,至今未育。

小女儿凌莫熙,85年病逝。

除了二子凌伯笠外,两位凌家继承人全部过世,长孙凌棠远少年时期错误注射药物导致双耳失聪,公司成立时并没有凌莫熙的股份,所以外孙孟屿暮还不被承认,如果我肚子里真的是个男孩儿,恐怕真是千顷地里一棵独苗,不仅金贵,而且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