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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笺(66)

作者: 白椤 阅读记录

女子纤细柔白的手搭在肩上,轻软的呼吸从耳畔拂过。周绮左手探出,抓住她的手往下一拽,然后顺势转身,扣住她的手腕:“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见过谢临烟,你和她不是一个人。”

“那我是谁?”

“你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反正我不认识。”

周绮说完,转身推门进屋,房门“砰”一声关上,她似乎还能感觉到白衣女子讥诮的目光,透过一层门扇,钉在她的脊背上。

她背倚着门,指尖抵在两道门扇的缝隙间,微微偏头,侧耳去听外面的声响。

那个白衣女人没有立刻离开,她在走廊上站了很久,目光一直注视着周绮的房间,直到楼梯上又传来错杂的脚步声,她才提起裙摆,若无其事地往三楼走去。

有几个人从门口经过,还高声笑谈着什么,脚步声纷杂混乱,好一阵喧闹。等这阵喧嚣过去了,门外那让人如芒在背的视线也消失了,周绮走到桌前坐下,拿起一面倒扣的铜镜,细细观察脖颈上的那道红痕。

它的颜色已经浅得快要看不清了,但好歹没再继续变淡。

她盯着铜镜看,看着看着,突然又笑起来,对着镜子说了句:“等我死了以后,一定找你们算账。”

☆、Chapter.35

昨晚一夜都没睡好,今天早上又好一番折腾,迟暮早就疲惫不堪,强撑着等到周绮离开,换了身衣服上床,被子一卷就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午饭的时间也一并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也不知当下是什么时辰,只觉得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困意未退,她昏昏沉沉地想睁眼,眼皮上却像吊了千斤重的担子,怎么也睁不开。意识模糊,迟暮无意间探出手,在床边摸到了轻薄的衣料,她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也没意识到那是什么,朦胧的视线瞥到一点花纹,还觉得这纹样有些眼熟。

过了一会,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床边坐着一个清癯挺拔的男人,那背影太过熟悉,她吓了一跳:“师父?”

指尖有黏腻潮湿的触感,浓重的血腥味传来,迟暮一惊之下立刻翻身坐起,散乱的长发遮了视线,她伸手拂开,朦胧的黑暗里,只有眼前那道笔挺的背影清晰地映在眼底。

祝明山缓缓转过头,目光幽深,似有哀色。他说:“迟暮,怎么还不来陪我?”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黑暗中猛地伸出一只苍白有力的手,一把捂住他的口鼻,将他拖进无边无际的浓黑之中。

迟暮彻底惊醒了,她靠在床头,喘息不止,冷汗淋淋淌下,很快浸湿了后背的衣衫。背上阵阵发凉,她摸索着下床点灯,黑暗里看不清楚,一番忙乱,差点撞翻了烛台。

好不容易把灯点亮了,盈盈一道晕黄的光,她就着烛灯,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十指到掌心都很干净,没有沾着滑腻腥臭的鲜血。

迟暮吐了口气,脱力般坐倒在椅子上,仍旧心悸不止。

这两年多,她做过很多次噩梦,大都是在不断重复事发当天的场景:在楼梯上来回奔走,怎么也找不到尽头;或是冲到栏杆边,右手扶住围栏,低头一看,却摸了满手的血;还有那些人把师父的尸体抬进大厅,她躲在角落偷偷地看,忽然间白布掀起,死去的人直直坐起,伸手摘下自己的头颅,那颗头双目未阖,冷冷的目光锥子一样盯着周围的一群人,大厅里顿时噤若寒蝉。

类似的场景还有很多,她有时候在林江阳的别苑,有时候又回到扬州城里的那处小院,祝明山和蔼地摸摸她的头发,同她谈笑,说着说着,他整个人突然像被砸碎的石像一样,顷刻间分崩离析。

她也梦见过林江阳,梦见他脸色沉冷,逼她喝下致命的毒药;有时候也梦见尹浩风,梦中他站在一座被火烧过的客栈前,风穿过遗留的断垣残壁,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但很少有梦境像这样真实,她还能回忆起那一角衣料入手的触感,也记得手上沾满鲜血时恶心作呕的感觉,甚至连祝明山衣服上的纹样都清晰在目。

那句似幽似怨的话,真的是祝明山想对她说的吗?

——“迟暮,怎么还不来陪我?”

迟暮靠着椅背坐了半晌,忽然觉得喉口干涩,她拎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杯冷透的苦茶灌下去,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些。

她起身推开窗户,窗外月色无边,春风料峭,不知何时已经入夜了。

这一觉睡得久,又做了个噩梦,早就折腾得饥肠辘辘,迟暮倚在窗边吹了一会风,感觉心情已经完全平静,这才披上外衣,开门出去。

她想看看周绮在做什么,路过她门前时稍微停了停,但周绮房门紧闭,屋内漆黑,显然是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