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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马鬃白(54)

作者: 豆子禹 阅读记录

道衍也不知道那黑袍人是死是活,也没上前去追,却跪在一具焦尸面前悲悯万分。只见一束光从焦尸身上射入云霄,道衍知道,这束光代表青易弟子的命数终结,更加悲恸起来。

向晚,朱棣和张玉马和被灵谷寺的僧人安排在禅房休息,三人今天都受了伤,但好歹只是伤了皮肉,也不大碍,和尚也拿了些金疮药给三人被灼烧的伤口敷上。

道衍神情悲然,但仍然和朱棣说起了这件事情,他说:“我师兄木慈大师近日收到一封书信,说是十几年前的仇人来找他,言称送他西去,这仇人我们一听,就知道是当年被我们压在莽山下的公良羽,公良羽原本是我们的师弟,只因堕入魔道,被我们用龙凤印锁住,却不知为何出来了,他出来无非就是要灭我等佛刹山门,我近日下山,也就是为了保卫灵谷寺,相助木慈师兄,岂料,哎,因果宿怨,躲也躲不过,正如木慈师兄说的那样,当年的事,不管谁对谁错,总之要有个结果。”

朱棣说:“请大师节哀,我想木慈大师已经往生弥勒菩萨了。”

道衍低眉说了声“阿弥陀佛”。

朱棣想起了件事,从口袋里掏出了锦盒,将金封尘交给道衍说:“大师,这金封尘既是你门下的宝物,我今日物归原主。”

道衍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说:“燕王不必如此,这金封尘既是他的主人相赠给燕王的,自然应该属于燕王。”

朱棣说:“这,万万不可。”

道衍却没有去推脱,而说:“当年师父席应真穷毕生心血练得五件神物,这金封尘取意‘人如尘土金来封’,虽最不耀眼,却最隐忍,大师兄福坤衷于儒术,性格难免懦弱,师父将这宝物交给他,乃是人之常情,它虽没有惊涛拍岸的本事,却能祛邪护体,若能叫人善用,当它忠于主人时,说它百毒不侵百魔不入也并不为过,可说是五件神物中最大的赢家。”

朱棣听得有些惊诧,又说了一句:“这么贵重,我更不能收。”

道衍道了声“阿弥陀佛”,径自往门外走去。

这夜,道衍为木慈料理了一些后事,朱棣三人也就在灵谷寺度过了一晚,朱棣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来参与他们的师门之斗,他目的很明确,希望重回当年“白帽子”的谈论。朱棣睡在禅房的榻上,望着窗外如水的星辰,一夜无眠。

第二天黎明,他洗漱完毕,想去找道衍,道衍却登门了,道衍说:“燕王,你可愿与贫僧到寺内平静之处小走。”

这正合朱棣心意,朱棣马上说:“大师请。”两人沿着灵谷寺的小湖蜿蜒绕过,到了一个亭下,一路上两人尽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这时候该是道明心迹的时候,朱棣开了口,说:“大师,这次我来。”

他话还没说完,道衍竟将他打住了:“燕王此行,贫僧已知。”

朱棣讶然说:“大师何已知晓?”

道衍说:“你的神色。”

朱棣一向神隐于色,不想竟被道衍看了出来,心里念他高明,又问:“既然大师都已知晓,可否为小王指点迷津?”

道衍说:“燕王是听实话,还是听假话?”这话说出来明显就是告诉燕王,我要说实话了,燕王勿要责备。

朱棣也知其意,便说:“大师但讲无妨,今日只有你我二人,再无他人,我朱棣敢来请教大师,也已做好心理准备。”

道衍一笑,说:“燕王就是燕王。贫僧要告诉燕王的是三件事。”

朱棣急问:“哪三件事?”

道衍婉婉道来说:“第一件事,与你父皇有关。”

朱棣诧异说:“我父皇?”

道衍说:“你父皇做了三件错事。”

朱棣心里有些变化,显然是认为道衍说话不敬,但脸上还是沉着,也不说出来,只是继续听。

道衍说:“其一,用刑太繁;其二,求治太快;其三,分封太多。这其三‘分封太多’是错中之错,你父皇一生,除册立嫡长子朱标为太子,早夭一子外,共册立二十位藩王,这般分封,表面上是拱卫大明江山,但实际上是逆天而行。”

朱棣已经有些不悦,他认为道衍是在辱骂父皇,听到这“逆天而行”时,终于忍不住用重重的语气辩驳:“大师,我父皇分封为的都是江山永固,这藩王之中哪个不是骨肉血亲,谁又敢行逆天之事。”

道衍哈哈一笑说:“燕王岂不知汉行分封,终至七王之乱,晋行分封,终至八王之乱,试问西晋分封的哪个王不是晋武帝的至亲子孙。若燕王真觉得骨肉血亲能同根相待,抱成一团,今日又为何必来找贫僧呢?”

朱棣被他说得无言以对,索性缄口不言,听道衍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