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22)
果然,听见李经夏在那头叹了口气:“昨天,钟衡和阿鲁见着了。”
“那又怎样?”
“你不知道,阿鲁最近几年不大好,他们家里里外外都是那个私生子把持着,没给阿鲁插什么空隙。”
“这和钟衡有什么关系?”
“钟衡这两年和他那个便宜哥哥交好,他哥吞并了阿鲁他妈留下的地,钟衡和他哥合作,把那片搞得好好的工厂全拆了发展生态旅游了。”李经夏说:“阿鲁这人你也知道,他爸器重他哥,所以他从小就仇恨私生子……姜遗他也没少欺负过……”
祝深垂眸不语。
李经夏生怕这个名字触到祝深的眉头,一提而过,又将话题转到了阿鲁的身上:“咱们几个都一起长大的,阿鲁他做事冲动鲁莽,有些话他拉不下脸来说,只能我这个当兄弟的替他说了。既然你和钟衡已经结婚了,有些话也想你帮着说一说。”
祝深问:“什么话?”
“你能不能给钟衡说说,能不能不盯着从前那点儿事不放了?”
祝深听得有些迷惑:“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事?”
“从前,阿鲁叫人打过钟衡。”
祝深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一年,你离开滟城出国散心,一个人去机场的那天,阿鲁找人打了钟衡。”
那是祝深十七岁的事情,大概已经过去七年了。
祝深眯起了眼睛问:“为什么?”
“阿鲁只说他看钟衡不爽,别的没告诉我们。”
祝深依稀回忆起自己那次出国,形单影只,没有通知任何人,却还是有一个人来送他。
那个时候他妈妈刚自杀去世,又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原因,他只得出国散心。
从前祝深在哪儿都是千呼百应的万人簇拥的,可唯独那一次,他灰溜溜得像一个过街老鼠。什么朋友也没有告诉,没有必要告诉,因为他甚至觉得,自己不会再回到滟城了。
就在过安检的前一刻,有人朝他奔来。
像是一阵风,闯来时连带着他的心都不得不跟着悸动。
——是钟衡。
他气喘吁吁,满脸是血,鼻青脸肿地赶过来送祝深最后一程。
祝深怔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钟衡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是一个混着血渍和汗液的拥抱,祝深第一次被那样强有力的臂膀束缚住。扑面的血气令他有些目眩,却因这一个拥抱带得心也变得温暖柔软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钟衡的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钟衡在他耳畔大口呼吸,半晌,才主动松开他。
祝深一瞧他这刚刚打完了架的样子,皱眉:“你怎么了啊?”
其实高中这三年祝深和钟衡的交情并不算深厚。若说深厚,祝深与发小薄梁的感情是最深厚的,钟衡只是薄梁的表弟,两人的关系千丝万缕,却又齐齐错开。
钟衡高中就沉默寡言得很,祝深与他只知他大自己一届,成绩很好,常在排行榜上见他高挂榜首。
祝深总觉得钟衡不该是随意和人逞凶斗狠的人。
钟衡不说话,甚至退了两步,凝眸看着祝深胸前被他印上的血迹,暗暗有些懊悔。祝深不在意这个,只觉自己从他那里得到了莫大慰藉,轻轻对他说:“谢谢你来送我。”
“祝深。”钟衡垂眸,似是想说什么,可他抿了抿唇,却只是轻声对祝深道:“再见。”
眨眼时一滴鲜血从他额角滑落,应当是跑来太急了,黏合风干的伤口又裂开了。
祝深一惊,眉头皱得更深,从背包里找出常备的创可贴,为他贴上,然后挥手对他说:“再见。”
那创可贴太小了,几乎包不住钟衡那正流着血的伤口,可钟衡却摁着那创可贴不住地笑。
那是祝深第一次见到钟衡笑。
那也是祝深出国前的那一天,关于钟衡的所有回忆了。
只是没有想到,他那次受伤居然还是和阿鲁有关的。
“喂?深深?你还在吗?”李经夏在电话那头唤了两声。
祝深这才回过神来,低声应了一句:“在。”
嗓音里带着些哑。
李经夏踌躇开口:“阿鲁他真的反省过了,他当年不该找人打钟衡的。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吗不是?再说了,钟衡不也年轻气盛,还和薄梁动过手——”
听到这个名字,祝深狠狠地皱了一下眉,“道歉。”
“什么?”
“叫阿鲁给钟衡道歉。”
如果年少做错的事情不加反思,只一味推托于年少轻狂四字,那又有谁能给钟衡的年少一个交代?
又有谁能心疼心疼年少的钟衡?
“不至于吧,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说了,钟衡现在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