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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星光似往年(2012年新版)(28)

她顿时大怒,挥手摔了镜子,向我吼道:“论容貌,论出身,我哪一样比你差!你凭什么即能得到父亲的宠爱又能得到他的爱慕!你凭什么?”

他?他自然指得是李继迁。

我敛眸不屑道:“正如你所言,我不凭什么。”不想再与她无谓地争执下去,留下即气又恼的她,离屋而去。

我之所以接受李继遥的提议,并非青儿所言移情别恋所以可以心无芥蒂地去面对,也并非什么大度,我只是……被心底残存的酸与涩所左右。

青儿与李继遥交好,我与耶律休哥的关系,相信李继遥早已心知肚明。不管是不是李继遥使了手段让耶律休哥最终弃我选她,当时她的得意,我的心痛至今难忘。即便今日各有定局,可曾经被伤害的痛依旧在心底的角落,挥之不去。

而今,她又在自己与耶律休哥大婚之日,指名点姓让我去看她的欢喜,这是她对我的残忍,也是她对我的挑衅,既然如此,我又怎能不战而逃?

思及此,我忽觉很累,事已至此,何必伤人又自伤,其实可以寻了借口避开,其实可以显得懦弱一点,只是当利刃摆在眼前时,本能让我不躲不避。

耶律休哥迎娶公主李继遥那一日,天不亮我便出现在了李继遥身边,陪着她梳妆打扮,看着她一脸喜意笑得羞涩而甜蜜。

车辇一路行去,鲜花铺路,欢声笑语不断。

上京,百姓早已等在大街两侧,争先恐后一睹她的娇颜,而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公主,北院大王的王妃。

而我……只是跟着车辇走的一个陪衬。

一路行去,欢呼之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对她和北院大王的祝福,鞭炮响了一路,下了车辇,她笑若春风地对我说:“这都是皇上、皇后对本宫的厚爱。”

我答:“公主身份娇贵,理应如此。”

进了皇宫,我搀扶着她,与随侍婢女、礼官前往正殿外等候皇上传唤。

正殿外,身着喜服的耶律休哥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下,已等在那里。

得知李继遥来了,他回身向我们看来。顺着李继遥的目光,我亦看到了他。

他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们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我忽听李继遥低声对我道:“你说,他在看我还是在看你?”

托着她手臂的我,没有做任何回应。

终于走到耶律休哥的面前,他的目光没有看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礼官将红绸的一端递与李继遥,正要将另一端递与耶律休哥,却听李继遥吩咐道:“妹妹去吧。”

我惊讶地看向了她,却在她浅笑中看到了不容拒绝的执念。

我敛下眸光,平静地接过红绸,一步步走向耶律休哥,短短的几步路,却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踏出。手中的红绸终于缓缓递到他面前,动作虽然简单,却已用尽了全力。

良久,他也未曾自我手中接过红绸,只有死寂一般地凝视。

身边奴才接连低声唤他,他依旧无动于衷,尴尬中,大哥笑言道:“新娘子太美,我们的北院大王都看呆了,哈哈。”众人跟着哄笑,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明明在看我,他只是在看着我。

众人笑过之后,他还是没有伸手接过红绸,而我的伪装也在他的凝视中逐渐支离破碎。

终于忍不住,抬眼向他望去。

有多久了?不敢看他的眼睛,有多久了?不敢去分辨他眼中的几多挣扎、几多苦涩与我不想看懂、不想知道的悲伤。

我们都清楚,若他接过这红绸,那么在他与李继遥的这段姻缘中,我只是他的一个过去,一个过程,而他们才是最终彼此的归宿。我早已明白结局,所以即便苦涩,还是交出了红绸,只是,他却不接。

何苦,又是何苦?你明知道这已是不可改变的定局,这个定局,明明就是你自己的选择,又为何在这最后一刻变得犹豫?

李继遥紧紧注视着我们,眼中有痛楚有酸涩更有无法掩饰的怨与恨。她想伤我,却终究自伤。大概人都是自私的,想要去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却往往又因证明的结果而感到失望、悔恨。我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各自伤痕累累的身上再添一道新伤,她会因此更怨恨我,而我也无法因此而感到快乐。

太过复杂的情绪流转在我们之间,几乎成为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就在这时,传令官跑过来高声道:“皇上宣北院大王、公主进殿!”

可耶律休哥依旧没有动。

四周立着上百人,此刻却静得仿佛只剩下我、他、李继遥三个人。身边奴才急切地小声催促着,他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我,就那样毫不避讳地看着,似乎已经全然地不管不顾,理智如他,忠义如他,难道也不愿再背负那些不得不背负的东西了吗?

我感觉到了红绸那端李继遥的颤抖,她似乎在怕,怕这个不同以往的耶律休哥在这一刻会做出一些疯狂而不可挽回的事来!

而我眼中已有泪光。

第三十章

这时,耶律斜轸走上前来,拍着耶律休哥的肩膀笑道:“北院大王,今日是你和公主的大喜之日,可莫要误了良辰吉时。”

他一边说话,一边给一旁干着急的礼官使了个眼色,礼官反应很快,立刻拿走了我手上的红绸,塞在了耶律休哥的手中。

耶律休哥终于还是牵起了红绸,恍惚着与李继遥步入了大殿。而后,在皇上和皇后的主持下,在众人的声声祝福与共同见证下,结为夫妇。李继遥从此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北院王妃。

大殿上歌舞升平,好似没有人再记得方才殿外发生的事情。

席间,也不知喝了多少杯酒,直到被人夺去了手中酒杯,抬头看到了耶律斜轸。

他就着我喝过的杯口将酒饮尽,方道:“累了吧?”

我垂下了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微笑着道:“不累。”

“在我面前,你最不需要的就是伪装。”桌下,他握住了我的手,我抬起了眼,看到了他的怜惜,眼中的泪水泄露了我此刻的依恋,他带了丝戏谑道:“我喜欢看你笑。”也不知怎么,竟然听话地想在这一刻为他扯出一抹笑,却实在太过牵强。

他道:“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说。”

我沉默片刻,道:“我后悔没听你的。”

“既然做了,又何必后悔,别说时光不能倒流,就算时光回转,以你的性子,也不会窝窝囊囊地躲起来。”他道,“再说了,不是你不面对,它就不存在,不是你躲起来,事情就不发生。既然如此,如何选择都不重要了。”

好像有点道理,可他在我印象中一向是讲不出什么大道理的,忽然很想知道,若今日换成他是我,他会如何做,我便问:“若易地而处,你会怎么办?”

他一扬眉,道:“谁敢抢我女人,我和他玩命!”

我眨了眨眼,闷不吭声地低下了头去。果然如我所料,他是不讲什么道理的。

他轻声问:“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我心想,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转念看到他注视着我的目光,心中忽起怦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要这样望着我,我便会觉得十分羞涩。有时候甚至想伸手去挡住他那一双眸子,不让他瞧。

如今自己对他的心思再明了不过,可或许这份感情来得太快了,快的连自己也有些触不及防,更别提旁人,不由得想到青儿说他是我的备选。

青儿近日里与李继遥来往密切,而李继遥明显对我的敌意也愈发深了。今日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幕,也有她的功劳在其中。

想起数日前,她当着我的面讥讽耶律斜轸不过是我的备选,以她的为人,背地里也肯定与其他交好的人讲过同样的话。一想到她对别人说耶律斜轸是我的备选,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她在李继遥面前夸大其词地讲我的过往种种我不在乎,可她当着我的面贬损耶律斜轸,我却不能忍,也忍不下!所以那日一气之下才会出言羞辱她。

忽然想到,若耶律斜轸听到这样的流言心里会怎么想?若现在真的出现另外一个女人与我争抢耶律斜轸我又会怎么样?一个最直接的答案闪过脑海,令我当场惊愕。

耶律斜轸看出我的古怪,问道:“你怎么了?”

我本不想说,可转念又想知道他的反应,便道:“我只是在想,若出现一个女人与我抢你我会怎么办?”

“你会怎么办?”他急忙追问。

我有些懊恼地说:“我想到的答案竟然和你的一样。”谁敢抢他,我也和谁玩命,怎么会这样?我挠了挠头。

闻言,他起先激动得不能自已,险些当众手舞足蹈起来,被我压住态势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脸深沉地叹息道:“可惜啊。”

“可惜什么?”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便也没机会印证你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了。”明明是一句调侃,却因其中隐含的意义而让我心起悸动。他的意思是,他不会给其他女人任何机会,所以也全然用不着我去为他拼什么命了。

我却恶意地道:“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女人喜欢你。”

他顿时横眉竖目瞪了我一眼,很不乐意地说:“喜欢我的女人多着呢!你个孤陋寡闻的女人知道什么?”他这话倒也不假,像他这样战功赫赫的将军,哪个没些风流韵事,虽然他的风流韵事多是关于我的,可偶尔也不乏其他女子的,譬如前阵子就有女子赠他以画像,却被他当众撕了留下个不解风情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