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今夜星光似往年(2012年新版)(30)

一女子到:“我叫依素雅,而今落难,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回家。”说到这里,依素雅神色黯淡,近一个月的奔波,如今只有坚强地面对事实。依素雅显然比其他女孩子要坚强,她话音刚落,便有人哭了起来。

我们原有九个人,而今只剩七个。虽然彼此不熟悉,因嘴被堵着也无法交流,可这段时间的同甘共苦又是同病相怜难免会心生依靠。

其余女子闻言也相继报上名来,骆英,阿兰朵,唯伦雪……直到我。

她们都没有姓氏,显然只是辽国普通人家女儿,而我姓萧,这个姓本身就代表了皇族与非同一般的家族,尤其我的名字,很多辽国人都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不能轻易让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便道:“我叫紫悠。”

依素雅道:“紫悠,我瞧你是个有主意的,你看我们还能逃出去吗?”

我道:“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一路计划周密万无一失。这小楼四周守备严密,我们又是一群弱女子,根本没有可能逃出去。而且据我猜测,我们很可能已经到了宋国,如今两国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开战,我们即便逃出了这里又如何归家?”见众人沮丧,我又道,“不过,他们既然将我们抓来这里,就说明我们必有用处,且等待时机,见机行事。”

“他们把我们抓来这里,是不是要卖了我们?”依素雅问道。

“极有可能。”

“他们会把我们卖去哪里?”阿兰朵惊慌失措地问道。

“为奴为婢,或为娼。”

“为娼?我宁可死也绝不为娼妓!”骆英反应很激烈。不只她,所有人闻言都是一脸晦暗。

我又何尝不是,只是:“要想回家,就要先保住性命。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

“我们还有出路吗?我们根本回不去了!还不如死了,死了!”阿兰朵神思恍惚地一遍遍说着寻死的话,众人亦被她说得没了支撑下去的信念。

“是,我们回去的机会渺茫,可若不坚持不争取你又怎知一定没有机会?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死,可我不能死。”我平静地道,“因为如果我死了,会有人伤心一辈子,所以,我一定要活着,不到最后一刻,我决不会轻易放弃我的生命。”

依素雅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道:“我陪着你,不到最后绝不放弃。”

我们二人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虽然彼此还很陌生,但在这一刻,也只有彼此依靠团结,才有更多活下去的勇气。

“姐妹们,我们的家人还等着我们回去与他们团聚,虽然前途渺茫,可我们也要坚持住,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依素雅的话终于让其他人渐渐平静下来。

第二日,婆子送来几套整洁的衣裙,还有沐浴的水桶供我们梳洗,伙食也越发好了起来。

又过了两日,婆子见我们气色已恢复大半,心情似乎极好,送来了些瓜果,对我们也越发和颜悦色。婆子出门落锁的时候,我听到她站在院子里与另一人道:“差不多了,这次的姑娘比上几次的都好,不如咱们先去风月楼给公子先挑,这次公子肯定能挑得一两个喜欢的。”

一男子道:“公子出手阔绰,他若看上了眼,哪怕只一个我们也不枉此行了。”

公子?他们口中的公子是谁?

见到公子那日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他坐在梅树下,慵懒地喝着酒,身后立着两名绝代佳人,我们七个女子依次进入园子,并排站在他面前,几个姑娘看清公子容貌都微微红了脸,而我则略显错愕。

我做梦也没想到,所谓的公子竟然会是一位故人。且不只我将他认出,他亦认出我来,第一句话便是:“怎么是你?”

第三十一章

他说的是宋语,我自然没有听懂,可从他的眼神,我知道他已将我认出。

多年前,佛寺外无意中救下的少年,从未想过今生还有缘分再遇,更没想过再遇时却是我如他先前一般狼狈,他则如我从前一般从容。事实往往让人唏嘘感叹,人与人的缘分更是微妙得令人觉得戏剧。

一旁赔立的婆子顿时有些惶恐,忙用宋语问道:“这位姑娘莫非是公子的故人?”

他轻蔑笑道:“算不上故人,只有一面之缘罢了。”

婆子这才放下心来,可仍旧有些狐疑地扫了我一眼,又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公子。

我听不懂他二人说些什么,只见他起身来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微笑着自怀里掏出了一两碎银,正要放入我手中,便听我道:“我不只值这一两银子。”

他懂辽语,闻言来了兴致,似笑非笑道:“那你值多少银子?”

婆子伸出一只手来,有些兴奋地道:“五百两,公子若要她,五百两足矣。”

他微笑起来,回身坐下,对身后女子说了一句话,女子便即退下。

“你叫什么名字?”他用辽语问我。

“紫悠。”我答。

“紫悠……”我的名字自他口中说出,总有些风月之色。

他明明在笑,可神色却十分清冷:“我不买无用之人,五百两虽不多,却也要看你值不值。”

“值,一定值,公子您看这雪肤,这身段,这眉眼……”婆子一个劲地夸赞着我,末了又说,“公子有所不知,这趟去辽着实惊险,我们出上京时,刚巧京中出了大事,全城戒严,要不是我们走得快,说不定这一大帮子人都得撂那回不来了。公子您也知道,我们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风险大着呢,一路行来须耗时一个多月,穿山越岭的着实不容易啊,再加上这几位姑娘,哪一个不是娇滴滴的得悉心照顾着,一路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最好的……”婆子絮絮叨叨地说着假话,无疑想让公子觉得他花这五百两值。

我却在想,上京突然戒严是否与我失踪有关。

这时,那名叫絮儿的姑娘抱着一把琵琶走了出来。

婆子原本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待看到公子扫过来的目光,立刻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絮儿走到他面前,福了福身,道:“公子,絮儿已准备好了。”

公子用辽语对我们道:“我给你们所有人一个机会,絮儿弹奏一曲,你们可自由发挥,谁称心意,谁便留下。”

“敢问公子,你买了我们做什么?”依素雅出声问道。

他温言笑道:“风月楼里只留一种人。”

“什么人?”

“有用的人。”

依素雅闻言有些怔愣,只是我们都清楚,如今也没得太多选择,若这里留不下,下一个地方或许会更让人难以接受。如今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又怎能太过挑剔。

絮儿已经坐了下来,待公子颔首,指尖便在琴弦上撩拨了一下,幽怨之意顿出。

我本自幼学琴,对琴瑟之物原就比旁物通晓。絮儿只初初弹起,我便知道她是个中高手。

闻其曲,不只琴艺令人拜服,便是曲中所含之情亦让闻者动容,甚至牵起了心头往事。

恍惚间,我似看到了大殿之上,我心伤地弹着凤求凰,耶律休哥就跪在我的眼前求娶公主……

我轻声诵道:“

七岁相识,如冬初雪;

十年相知,如夜中月;

初时情动,许心同飞;

岁月难忘,痴人如水。

多少梦回,离愁聚散。”

刚诵到此处,岂料曲音一变。许是絮儿有意刁难,我神色微微一变,继续跟着她的节奏诵道:“

怎敌过,男儿志在四方

年复一年,铁马容装

谁人怜我,轻摇独扇

谁人惜我,顾影成伤

多少流年,付水东去

再回首,锦绣风华,梦一场

心悲凉……”

我听到一叹息声,依素雅随即唱了起来,歌声中亦是无限伤感:“怎敌过,男儿志在四方,年复一年,铁马容装。谁人怜我,轻摇独扇。谁人惜我,顾影成伤。多少流年,付水东去。再回首,锦绣风华,梦一场。心悲凉……”原来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公子留下了我二人,其余同来的女子均被婆子带走,从此不知去向。自那日起,我与依素雅也被迫分开。

风月楼比我想象中要大很多,并非只有一个楼,而是多个院落组成的大片府宅。

我被留在了风月楼的主楼,也就是公子来时所居的地方,依素雅当时去了哪个院,我并不知晓。

这里除了我就只有絮儿和雪儿两个女子。主楼共四层,公子若来此地居住便在第四层,我与雪儿同居第三层,絮儿住在第二层,而第一层则是寻常的待客之地,只是自我住进来从未见过任何来客。

主楼占地面很广,四周假山砾石小桥流水十分幽静。

春天的风吹开了杜鹃花,或粉或白,开满了院中的角落,无香却很悦目。

院围高墙,每隔几步便见佩刀侍卫,侍卫每天换四班,如无需要没有人会对我说话,只要我不出这园子,他们便视我如无物。可要走出这园子,便须公子亲自应允。

除了巡逻的守卫,每日能进这院子的便只有花匠和几个使唤丫头。这些人虽身份低微,却来去自如,只不过与其他人一样,亦谨言慎行,平日里鲜少与我说话。

在我的故意隐瞒之下,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也没有人知道,我用了短短几日的时间,自屋中放置的几本书籍中,通晓了大半宋国文字,说来幸运,几本书籍中,有一本曾经读过,对比内容,自然不难辨识出书中宋国文字的含义。只是平日里鲜少有人讲话,所听宋语有限,一时对宋语只能略知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