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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星光似往年(2012年新版)(46)

想起到家的第一天父亲对我说的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再想也不要追究。”追究,或许父亲早已知道真相,只是那个人,不能动。

的确不能动。

高粱河一战后,辽国与宋国之间的战争彻底打响,而以李继迁为首比邻宋、辽两国党项一族的态度则显得尤为重要。辽、宋两国哪一方都不想在双方全力以赴战斗时,临近国家突然出兵偷袭,所以,辽与党项的结盟又怎会被区区儿女私情所动摇。

李继遥是李继迁唯一的同胞妹妹,她即是党项公主,又是北院大王王妃,也是辽国与党项的联盟工具,父亲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所以,虽然亲生女儿被人掳劫贩卖却也只能隐忍不发。只是有因就有果,萧家人向来护短,不过是来日方长。

父亲的想法,我能体谅,只不过我隐而未发,还有一些其他的缘故。

在得知我失踪的第一时间,耶律休哥带人彻夜不眠地寻找了我三日三夜,从上京到附近州郡,甚至为了我讨得皇上口谕戒严上京,直到最后我父亲苦劝,他方才罢手,后来,他也一直没有放弃,一直派人暗中寻找,从辽国到党项,甚至宋国,也正是他巧妙地通过李继遥在李继迁的身边安插了细作获得我在西凉府的消息。

李继遥毕竟是耶律休哥明媒正娶的王妃,若此事被揭穿,以耶律斜轸护我的心性决不会善罢甘休,事情势必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首当其冲受牵累的将是耶律休哥,我不想看到他因此声名受累,更不想看到他舍弃那么多换来的结盟付之东流。

生逢此时,总有许多不得已,他如此,大哥如此,燕王如此,李继迁亦如此!而我只要一想到自己终于要嫁给耶律斜轸了,便觉得此生其实已经很好,很好。

这一天,是我和耶律斜轸的大喜之日。

这一天,由于战火和分离,整整迟了两年。

红烛下,他挑开了喜帕,我的鬼脸已经做好,他突然看到,不由得一怔,继而笑出声来,一切就好像我们初见时的那一天,调皮的一个鬼脸,开启了一生的纠缠。

耶律斜轸,辽全盛时期著名将领,字韩隐,契丹族。出身显赫,为南院大王。耶律斜轸能征善战,有经邦治国之才,乾亨四年(公元982年),景宗去世后,圣宗幼年即位,皇太后萧绰摄国政。

在政权交接、局势动荡之际,耶律斜轸与受顾命的韩德让一起,面对挑战,勇敢地承担起了保卫圣宗权力,维护国家稳定的重担。耶律斜轸向萧太后保证说:“信任臣等,何虑之有!”

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娶妻萧氏花儿,一生只此一妻极尽宠爱,育一子二女。

第四十三章

番外

我是李继迁

又是一年的战火频繁,我带领我的族人犹如墙角难以见光的杂草,于夹缝中一点点挣扎着成长起来。直到有能力开疆扩土,扩大版图,不只夺回了原属于我党项一族的故土,甚至占领更多。

今年是这许多年来唯一清闲的一个冬天,只是这个冬天,特别的冷。尤其今夜,明明没有下雪,明明夜空有月,却冷得仿佛呼吸都会被冻住。

我忽然想起了那年的冬天,你离开我之时。

仿佛也是这样的夜,你对我说:“我心中已有所爱。”

我对你说:“从此不见,至此相忘。”

可我却还是记得你,还是会时不时想起你。

这么多年,有那样一刻,遗憾就那样放你离去,可更多的时候却是为自己当初的果断而不悔。虽然此生唯一的那丝儿女情长,也在那个夜晚彻底消亡……

这么多年,我历经千锤百炼,一点点强大起来,不再求庇于任何人,不再退让在乎的人或事。或许,我们再迟一点点相遇,就在如今我足够强大的时候,那一晚我的回答就会不同。

我的王后问我,我可曾有那么一刻为什么女子动过情。我笑看着她,看到她面红娇羞,方轻声对着她的头顶说:“我有。”

我曾经为了一个在我面前自毁容貌的小丫头动过情。

不可否认,她是美,令人一见难忘的皮相或许正是她最初吸引我的缘由。可她不只美丽,还很执拗,有着宁为玉碎亦不为瓦全的刚烈,不单如此,她还很重情义,宁可不要美貌也要为朋友换来幸福。可令我真正动容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她含笑放下琴谱拒绝我的转身;而是……她在心上人求娶旁人时亦能弹一曲凤求凰的骄傲;而是……即使深陷囹圄依旧顽强求存的坚强。

这么多年,身边不乏工于心计又貌美的女子,若论此道,她完全不及。可是……此生却唯有她完全进入了我的心。虽然我将她推了出去,可影子还残存在了原地,未能……或许是舍不得……完全抹去。

这些年,她的消息断断续续传入自己的耳中,她的幸福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听说她生了一子二女,长女今年刚满十五……

推开窗,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冷冽如刀,寸寸割疼了皮肤,些许的恍惚也顿时变得清醒,忽起了一个念头,那念头来得迅速而突然,却让我越想越是兴奋,甚至有些急不可耐地想知道她的反应!匆匆向外唤了一声,门外立刻有人回应。

我随即吩咐道:“去把世子叫来。”

我叫李德明

我父是夏国王李继迁,我从十岁起就跟着父亲南征北战,至今已有八年。父亲在我心里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我仰望、尊敬、畏惧着他,可心底无时不刻不在期许,有那么一天,继承他,甚至超越他!

十日前的深夜,父亲忽然将我叫到近前,交予我一封密信,叮嘱我说:“去趟辽国,完成为父信中交代的事。”

我正欲打开书信,便听父亲说:“还不是打开的时候,待你到了辽国上京再行拆开,记住,此信看后即毁,拿好这柄匕首。”

我接过匕首,其上镶嵌着华丽的珠宝,不像杀人的利器倒像是赠与谁珍藏的宝物。父亲又说:“若能成功完成任务,回来后,银、夏两州即归你管辖。”

我微微一怔,随即喜上眉梢,当即铿锵有力地应道:“是,父亲!孩儿定当完成任务,不负父亲所望!”

当时信誓旦旦,而今再看手中书信,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若非是父亲亲予,我真不敢相信,这会是父亲交给自己的任务。

娶南院大王长女为妻。

怎么会是这个?为什么会是这个?我狠狠抱住头,越想越烦,发泄似地将头发抓乱,再抓乱。这究竟是什么狗屁任务啊!还以为父亲派自己来是刺探什么重要军情,哪里想到,哪里想到……竟是让他来讨好一个女人!

兀自烦闷了一会儿,转念又想,父亲做事一向有他的深意,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不如先去探上一探再说。

在上京,打听出南院大王的府邸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见到他家养在深闺的小姐。

我靠在南院大王府后院的墙角挖空心思地计划着……可就在这时,一物突然从天而降,重重砸在我头上,幸而不疼,看清自内丢出来的是个包袱,我心有所感地躲到了一边。

果然,不一会儿便见一只绣鞋出现在了墙头。那女子笨拙地翻过墙来,直到骑在墙上,只是那姿势十分古怪,显然十分害怕。

女子先看了一眼墙下,而后一边发抖一边闭起了眼,这时便听墙内有人催促道:“快点,我马上就要喊了,你快点。”

墙头女子闻言睁开了眼,似乎报了必死的决心,大叫了一声,竟生生从三米高的墙头跳了下来。

幸而墙下有一堆厚厚的草垛,虽不幸钻了进去沾了她一头一身的杂草,但看在外扭动欢快的屁股便知她没有受伤。

这时忽听院内有人大喊:“小姐逃跑了!小姐逃跑了!”那女子笨拙地从草堆里扑腾着爬起,脸上粘着谷屑,头顶一团杂草,四处瞄着什么,突然看到了墙角下的我,微微怔了一怔,却无心理会,随即目及一旁的包袱,冲过去提起来就跑远了。

耳边听着院内女子还在喊:“小姐逃跑了!小姐逃跑了!”,我察觉出一群人迅速地逼近,想来应是王府的侍卫,我不再犹疑,紧紧跟着头顶杂草的女子跑远。

可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跑远之后,墙头竟然又出现了一名女子。

我是丫鬟阿秀

我娘是南院大王王妃的贴身丫鬟,自幼跟着王妃,所以我从懂事起,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地成了王府小姐的贴身丫鬟。其实小姐不止一个,王府里一个大小姐,一个二小姐,大小姐喜动,而二小姐喜静。于我个人而言,我喜欢二小姐,因为她总是不麻烦别人,跟着她的下人也极少被罚,可不幸的是,我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所以我异常忙碌,还经常被罚。其实跟着大小姐也有好处,那就是经常可以出去玩,还可以吃到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这一点,我一直被王府里其他的丫鬟们钦羡着,也算对我频频受伤的身心附赠的一点安慰。

前几天,大小姐又闯祸了,这原本在王府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可偏偏这次大小姐得罪的人物有些不得了,乃国舅爷萧伯仁。若是区区一国舅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可此人不仅是国舅,还是皇帝最中意的将军。此番征讨高丽归来,一路加官进爵风头正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