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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星光似往年(2012年新版)(50)

多年的训练,无论是谁,只要在我面前一提到小姐就会让我自动心生警惕,言辞倍加小心。所以我咽了口口水,垂头不语。

“你为何离家出走?你打算去哪?”他又问。

虽然他长得很无害,可只要事关小姐,我都不敢乱说。所以我依旧沉默。

他也没有追问,只是古怪地看着我,我不敢抬头,便靠着树开始假装睡觉。没过多久,我果然睡着了。梦里我抱着一个巨大的鸡腿,没完没了地啃,好似永远也吃不完,我满足极了。

难道辽国的小姐都这样?

所谓将门虎女我见过,所谓大家闺秀我也见过,可吃我吃剩的鸡腿,睡觉打呼噜,还抱着我的手臂蹭来蹭去流口水的小姐我真没见过。我一夜没睡,总是担心她会朝我的手臂咬上一口。我不禁暗道,难道辽国的小姐都这样?我有些不敢相信。

心中对父亲有些怨怼。父亲怎么会想到要我娶这样一个女人,若真娶了他,我一辈子都会遭人笑话。

我一边深深地怨着,一边又觉得不太对劲。可我亲耳听到南院大王府的丫鬟喊她小姐,也亲眼看到她从南院王府后院跳出来,还有南院王府的侍卫边追她边喊她小姐,应该不会有错,许是自己想多了。

仔细回想方才,我问她是不是南院大王的女儿时她目中闪过惊诧和防备,看来她还是有些城府的,并非表面这样大而化之。可是她说自己叫阿秀时那么顺口……,这个……难道是她早就想好的假名?

我暗自分析,如果这就是南院大王的女儿,那么我不娶她,父亲也一定不会怪我。不过为了完成父亲的吩咐,我必须将这个女人带回西夏,让父亲亲眼瞧瞧,她配不上我,届时再不娶她也有了说辞。如此打定主意,我又想,要想带她离开辽国,或许并非易事,我该怎么办呢?

阳光升起的刹那,鸟儿也开始鸣唱。林中的清晨潮湿中又略有一丝清甜,她抱着我的胳膊睡了一夜,我半个身子都麻了。其中几次试图抽出胳膊都被她死死抱住难以挣脱,只好放弃。期间最让我惊讶的是,和我这般拉扯她竟然不会醒?!

眼看天已大亮,我决定叫醒她,就在我努力叫醒她的同时,她忽然撒娇地说:“小姐,就让阿秀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我怔了怔,察觉出她言语的不对劲,趁她尚未清醒,低声试探道:“你说的小姐,可是耶律倾朵?”

她点了点头。

她竟然点了点头!

我顿时推开了她,气怒交加地吼道:“你说!你究竟是不是南院大王的女儿!”

刚醒来的她尚有些懵。我不耐烦地又一次大声问:“你说啊,你究竟是不是南院大王的女儿?!”

在我看到她眼神中的惊诧和防备时,我知道,我太过莽撞了。不管她是或不是,我都已打草惊蛇。

果然,她不仅没有回答我,反而起身开始收拾包袱打算走了。

一方面本就对这件事心存怨怼和不耐烦,一方面又不能真的胁迫她回答我,索性直言道:“我是西夏王的儿子,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求取南院大王的女儿耶律倾朵为妻。你是她吗?”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我不会为了银、夏两地的管理权就出卖自己一生的幸福。我打定主意,索性等她回答。

闻言,她呆呆地看着我,也不知心里在琢磨什么,就在我不耐烦想要吼她时,她终于开了口:“我,我是……”

金蛋脱壳

我看着草从中的一男一女,和魏中等人一起,暗暗等待着女子的答案。她究竟是不是南院大王的女儿?如果是,我会怎么做?如果不是,她想必也和南院大王有些关系,这问话的少年又是何人?为什么会如此质问这个辽国女子?

女子不知为何没有说话,兀自怔愣了一会儿,竟开始收拾起了包袱。

那少年似乎急了,言道:“我是西夏王的儿子,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求娶南院大王的女儿耶律倾朵为妻。你是她吗?”

不只我,魏中亦吃了一惊。魏中看向我,我暗自思忖,虽然西夏王李继迁最近向宋频频示好,可其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这些年,他时而近宋时而奉辽,于辽宋之间虚与委蛇得利不小,若是能抓其子回宋为质必是大功一件,只是,此人真的是西夏王的儿子吗?他又为何一定要娶南院大王的女儿?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求取辽国的公主。再看这自称是南院大王女儿的女子,即不美貌又显得有点傻,以他的身份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女人?我心下生疑,便对魏中摇了摇头,示意他暗伏勿动。

这时便听少年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去西夏?”

少女呆了一下,随即奋力摇头,早先粘在头发上的枯草也被她生生摇下了几根。

“那你想不想嫁我?”少年又问。

少女又呆了一下,好半天没有回应,反而低下了头去,我以为她是在害羞,岂料她竟开口说:“我饿了。”

不只少年呆住,我也呆住,暗想此女子或许并非外表看起来那般好糊弄,后又听少女说:“我昨晚就没吃饱。”

少年回过神来,说:“我去打只鸡,你在这等我。”

烤好了一只野鸡,少年分给少女一半,少女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盯着少年手里的半只,少年目光流转,一边细嚼慢咽,一边道:“你要是和我去西夏见我父亲,我包你天天吃山珍海味。”

少女目露渴望,可终究还是低下头去没做回应,兀自摆弄着手里剩下的一根鸡骨头,良久方问:“你真的想娶我吗?”

少年点头。

少女道:“只因我是南院大王的女儿?”

少年又点头。

少女看着手里的鸡骨头,轻声说:“我不是小姐。”

“你说什么?”少年惊诧,“那你是谁?”

“我觉得你这人其实不错,即救了我又给我做吃的,应该不是坏人。所以我决定告诉你真相。”少女破釜沉舟,少年屏住了呼吸。

“我真的不是小姐,我是小姐的丫鬟。其实这都是大小姐的金蛋脱壳之计,我只是小姐计中的一个蛋。你明白了吗?”少女手里还拿着啃得光光的鸡骨头,很认真地看着少年,好似在说着非常严肃的事,见少年面容呆滞,反问道,“你懂什么是金蛋脱壳吗?”

金蛋脱壳?金蝉脱壳吧!少年似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顿时哭笑不得。

少女却在这时问:“你还吃吗?”

少年见她渴望地盯着自己手里所剩的半只鸡,不禁目露萧索,黯然道:“你不是蛋,我才是那个蛋。”

少女疑惑地望着他,好似奇怪为什么他会争着当蛋,这时便见少年抱住自己的脑袋,沮丧地捶了起了起来,“笨蛋,笨蛋,笨蛋!……”

少女似乎看不下去,只有开口阻止:“别,别打了,我不要你吃剩的鸡了。”少年似乎打的更凶了,少女急急道,“真的别打了。你这么打,就算是蛋也会疼的。”

我在暗处瞧着,已经明白了大概,不由得也有些哭笑不得,同情起少年来。人生有时就是这样微妙,一时的疏忽或许就是一生的错过。

这时又听少年问:“那你们家小姐呢?”

少女答:“这我不能告诉你。”

少年抽出剑放在少女脖颈上,少女一边哆嗦着一边说:“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说。”说着说着就哭了,“我原以为你是好人,才告诉你实话,没想到你是坏人……”少女哇哇大哭,少年傻眼了。

“别哭了!”虽是吼的,可显然心软了,少年收回了剑,梗着脖子说,“带我去见你家王妃。”

“王妃只爱王爷,你别痴心妄想了!”少女义正言辞地道。

少年崩溃了,好似再也无法与少女多呆片刻,当即转身就走。

少女觉得自己没说错,提起包袱,朝另一个方向而去。二人竟就此分道扬镳了。

少年俯身上马时,忽有一物掉在地上,是一把匕首。少年发觉了,下马去取,拿在手中摆弄时,我看清了匕首,同时亦大吃一惊。那匕首竟和我父亲的遗物极为相似!因尚有距离,我不敢断定匕首是否真的一模一样,可心中依旧惊疑不定,直觉告诉我,这并非只是巧合。

我命魏中回去看看,绑着的阿朵和阿仁是否还在,匕首又是否在阿朵手中,而我则和其他随从暗中跟着少年到了南院大王府墙外,远远地看到他立在墙角发呆。

魏中折返回来,证实了匕首在阿朵手里,他们二人尚被看押,即如此,少年手中的匕首是巧合还是他与父亲有什么渊源?

我躲在暗处,揣度着是否寻机接近少年。

天暗时,少年离开。我揣测少年必会去客栈投宿,如此立命随从前往包下上京最好的客栈。

寻得故人

父亲的任务我完不成了,我有这种预感,索性也不积极起来。眼见天暗,腹中饥辘,便想找个好点的客栈歇息。向路人打听到上京最好的客栈,入内一问,得知客满,正有些烦躁今日诸事不顺,便见一众人等入得厅来,为首锦衣男子与我温润言道:“同为路人,相逢是缘,给这位公子腾间上房。”

我见此人言谈不俗,又逢诸事不顺,忽闻此言,顿时对他心生好感,便道:“萍水相逢,在下不能无缘无故受此恩惠,如不嫌弃,今晚就由小弟做东,与兄台同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