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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69)

皇后缄默听了,冷冷问,“若是红疹不消,便有疫毒内侵之危?”

太医打了个寒噤,伏地道,“殿下素来康健,福泽天佑,臣亦全力施治,必不至于危急及此……只是,此疫毒虽是专侵染幼儿,若有体弱之成人,太过接近病患,也或有受侵之忧。娘娘万金之体,慎勿大意,微臣斗胆叩请皇后暂勿接近殿下。”

皇后笑了一笑,低头看着小皇子,轻轻拍抚,良久缓缓道,“专侵染幼儿的湿热疫毒,怎会传入相府?”

从玑感到皇后的目光从自己面上一扫而过,只觉眉睫一寒,不敢抬眼。

仲太医顿了一顿,沉声道,“府中另有一名女童,也感染此症,发热在前,臣推断,疫毒或是经此女童过给了殿下。”

“殊微!”姜璟失声低呼,几觉魂飞魄散。

皇后幽深目光闪动,“这女童现在病势如何?”

太医道,“女童亦有发热,尚未出疹,许是因为年岁长,身子强健些,病势也轻些。此疫毒惯常只在幼童间传递,年岁越小,越易受侵。如何能传入相府,亦是蹊跷,微臣不得而知。”

未待太医的话说完,从玑已双膝落地,长身跪倒。

姜璟周身发软,以额触地,绝望等候着皇后的赐罪。

“这女童,便是令媛?”皇后冷声问。

姜璟怔了一刻才省得是在问自己,惶然道,“是。”

“是何人让令媛与皇子共处?”皇后语声更冷。

姜璟冷流直流,“妾身罪该万死,妾身……恐皇子独处孤单,便教小女陪侍。”

昀凰不言不语,淡淡审视姜璟,目光落在她被冷汗濡湿的鬓上。

无论在宫中还是相府,侍候皇子的,都是忠诚可靠的宫人,衣食用具都有宫规层层筛查,缜密入微,要想做手脚,绝非异事。而相府这女童,虽也娇贵,身边却不至防范如宫中之严。背后用计之人,非但毒辣,更孰知相府内情,知晓这女童与衡儿时有共处,便借女童之身,转衡儿下毒手。

见皇后沉吟不语,从玑强自镇定心神,叩首禀道,“微臣斗胆启奏,自殿下驾临以来,府中万事小心,除大嫂与微臣进出此间侍候殿下,旁人概不得入,连内子也从未谒见殿下。一应衣食皆万般小心。殿下御用之物,都是宫中带来的。殊微陪侍殿下,亦未曾出府,未曾接触外人。此事蹊跷,臣即刻将府中仆佣拘问,势必查清疫病源头!”

皇后目光微抬,听着从玑这番话,一芒闪过,却问太医,“这疫毒起病发作,需多少日子?如何传递?”太医回禀,“至多一日,发作迅猛,或经由饮食,或是接触,均可传递。”

商妤听得心下一动,与昀凰目光交汇,皆有寒意。

瞧着小皇子昏睡中犹带痛苦的小小脸庞,商妤心疼如割,深知昀凰心中之痛,更百倍于自己。此番于家的疏忽,实在可恶。于府众人是否清白无嫌,也还未可知。可如今皇后在朝中最重要的盟友正是于家,这联盟初成,若毁于一夕,往后皇后就越发势单力薄了。

商妤忧切望了昀凰,见她眼波深敛,神容中不辨喜怒,开口却是一声“于夫人”。姜璟惊怔抬目。

“令媛的居处,不得少了半件物事,一应用具交予掖庭查验。”

“是。”

门外蓦地传来侍从急促尖长的声音——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外头急纷纷的脚步声已至,帘子掀动处,皇帝颀长身影疾风一般卷了进来。卸下的风氅与外袍来不及穿上,只着一件常服,便在风雪里匆匆赶了来,玉冠乌发上还落着碎雪。

第十七章 上

他的身影,随门外凛冽寒意疾卷而入,衣摆当风,翻卷似刀锋,将外间天地皆白的肃杀也带了进来。众人伏跪一地,昀凰臂间搂着昏睡不醒的孩子,没有起身迎驾,抬眸与他目光相迎。

四目相对刹那,昀凰有些恍惚,支撑在后背的无形之力消失,身子罩在他的目光里,绵软了下来,只剩臂上那一点力气,抱着孩子不敢松开。

他快步来到面前,伸臂稳稳将孩子接过。

她那一颗心,也随之转到他手上,得一刹相依……依稀如同,昔日乱军阵前,箭雨将发,他飞骑而来,以染血的手将她从倾覆的鸾车拽上马背。百千劫里,终有一刻不是孤身相抗。

尚尧深深一眼,以目光给昀凰安抚,才低头去看臂弯中的孩子。只一眼落在孩子的面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红疹,令他浓黑眉梢染尽霜杀,眼中凛然结起薄冰。

昀凰将冰凉的手覆上他手背,被他反手紧握住。

彼此间心意流转,都在一望中,她知他的震怒,他知她的隐忍。

若是连于家也不能信任相托,身为帝后,天下至尊,连稚子也不能守护周全,为君为后,竟孤立至此……怀中正受病痛折磨的稚子,维系彼此血脉于一身的小人儿,身受的每一分苦楚,都同样落父母心头,这份苦楚也唯有彼此能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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