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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婚2·求子记(65)

段斐看看孟旭的样子,略皱一下眉头,站住了问:“孟旭,你心里有事?”

孟旭一惊,抬头看着段斐,只见她的眼神时都写着探寻,孟旭深深叹口气,他不得不承认,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世上或许真没有哪个女人,能像段斐一样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段斐见孟旭不说话,也不强迫,只是招呼他:“上来吧,一起吃顿早餐。”

孟旭亦步亦趋地跟着段斐上了楼,进了屋,换鞋的时候他都犹豫了一下,结果只穿了袜子就走到屋里。

段斐觉得奇怪,还问:“你不穿拖鞋?”

孟旭含糊其辞:“我有脚气,别传染你。”

段斐更纳闷:“你什么时候有脚气了?以前不是没有吗?”

“以前是以前,”孟旭扭头看看卧室里,“果果醒了吗?”

“我这就去给她穿衣服。”段斐一边说一边往里屋走,中间还回头问一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孟旭心里一暖,可是瞬间又一沉,顿一下才答:“前阵子总发烧,身体不好。”

“那得去医院看看,总发烧可不是好事。”段斐坐在床边给果果穿衣服,一边说。

孟旭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睡眼惺忪的果果,张了几次嘴,可还是说不出口。直到段斐把果果抱下床,又给她洗了脸,梳了小辫子,送到餐桌边开始吃饭了,孟旭才终于鼓足勇气道:“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段斐觉得今天的孟旭真是奇怪,她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我们去厨房里说可以吗?”孟旭为难地看一眼果果,他不知道小孩子会有多么强的记忆力和复述能力,他不能冒险,不能让一个小孩子在还不知道“艾滋病”为何物的时候就已经听到这个词,甚至知道这个词与她爸爸有关。

段斐看一眼孟旭,点点头:“好。”

她站起身走进厨房,等孟旭进来后又顺手送上门,然后她才问:“怎么了?”

“斐斐,”孟旭生涩地这样叫她,这种生涩让他们彼此都感觉有点怪怪的,直到孟旭终于鼓足勇气道,“我得了艾滋病。”

“什么?!”段斐的眼睛在瞬间瞪大。

“你最好也去检查一下,”孟旭更加艰难地说,“对不起。”

“什么时候的事?你究竟都干什么了?”段斐觉得有点站不住了,声音开始颤抖。

“我也没干什么……”孟旭自己说这句话都心虚,可是他的确记得自己在和段斐离婚前也只交往了一个伍筱冰而已,而伍筱冰在接触他时还是处女,按他的推断,应该不会牵连到段斐的。

可他毕竟不敢打包票,只好嗫嚅:“你应该不会被传染,不过还是去检查一下比较保险。”

说完这句话,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段斐家,甚至没有勇气再去看一眼段斐然表情。只是当段斐家门在他身后合上的瞬间,他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吃早饭的果果——他知道,这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见自己的女儿了。

也是直到家门合上时,段斐才从巨大的震惊中略微回过神来,她有些呆滞地看看果果,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到客厅里拿起电话拨江岳阳的号码。

当江岳阳的声音终于传入段斐耳朵里,她的眼泪哗啦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只能哭。

江岳阳听出了段斐的哭声,残存着重睡意也被吓没了,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段斐哭得颠三倒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果果在旁边惊讶地看见妈妈在哭,愣了几秒种后也开始跟着哭,顿时段斐家乱成一片。

江岳阳被吓坏了,只能嘱咐:“你在家吗?那你别动,就在家等我,我这就过去。”

说完话,他脸也没洗,穿上外套就开车赶往段斐家,是出了门才发现自己连毛衣都忘了穿。

好在早晨人少,江岳阳一路飙车到段斐家,冲上楼,掏出段斐之前给他的钥匙打开门,还没等说什么就见段斐一头撞进他怀里,泣不成声。江岳阳吓一跳,急忙扶住她问:“到底怎么了?”

“孟旭得了艾滋病,”段斐终于理清思路,紧紧搂住江岳阳,仰头问他,“我会不会有事?”

江岳阳倒抽一口冷气,但好在男人到底是比女人清醒,他迅速扶稳段斐道:“别紧张,咱们去医院,路上你再慢慢给我讲怎么回事。果果先托付给领导吧,好在你们放寒假,家家都有人。”

段斐早就没了主意,不管江岳阳说什么都点头。于是江岳阳哄好了果果,再找个理由把她托付给邻居,然后带上段斐直奔医院!

等待结果的时候,段斐的精神始终不好。

江岳阳只能紧紧搂住她,他尝试着跟她说点别的话题,但她神志恍惚,什么都听不进去。

江岳阳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努力晃晃段斐,在她视线好不容易聚焦到他脸上的时候道:“段斐,听我说几句。”

段斐的眼睛里全都是恐惧,甚至都没有生气。

江岳阳心一紧,使劲握住段斐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听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都要结婚,越快越好!”

段斐的眼睛瞬间又睁大了。

“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我们结婚吧!”江岳阳神情严肃。

段斐终于回过神来,嘴唇略有些哆嗦地问:“你疯了?”

“我没疯,我很正常,”江岳阳把段斐搂进怀时,不再顾及他们是坐在走廊上,只轻轻亲吻段斐的脸颊、耳边,轻轻说:“段斐你听好了,我再说一遍,我要娶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娶你。况且好人有好报,你一定不会有事。老天怜惜咱们走这一路不容易,一定会让咱们修成正果的。你不要害怕,有我陪着你,没有什么可怕的……”

段斐闭上眼,眼泪流下来,洇湿了江岳阳的肩头。

后来,段斐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样熬过那段等结果的时间了。

她只记得,当听到医生说检测呈阴性的时候,她几乎瘫软在江岳阳怀里。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发誓要坚持到底——无论前面还有怎样的困难和阻碍,她都要陪着江岳阳坚持到底。哪怕因此错过了再嫁给别人的机会,哪怕真的错过了生育年龄,她也认了!

因为她在最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男人,她因为他肯用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为赌注,就为了支持她,和她在一起。

那时,无论是江岳阳还是段斐,都没有料到会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转机——就在这个时候,江岳阳的母亲生病了!

这真是意料之外——尽管每天都拿心脏病要挟孩子的是段斐的妈,但真正病倒的却是江岳阳的妈,而且病得还不轻,是急性心肌梗塞。多亏江岳阳的爸平日里热衷于研究养生保健类书籍,所以在第一时间内采取了有效措施,始终保持老伴的清醒,而且送到医院的时间也比较及时,才避免了更危险的事件发生。但住院治疗总归是无法避免的了,于是段斐在江岳阳的安排下才有机会承担了一半的陪床责任。

当然开始时江岳阳的父母都不同意段斐陪床,但他们只有江岳阳这么一个儿子,而江岳阳年后又恰好要以“省属高校35岁以下的副处级干部”身份参加省委组织部的统一考试,如果考取就会像他师兄管桐曾走过的道路一样,去某地级市的党政机关挂职,从高校行政人员变成政府官员。当然这样的机会未必能入所有人的眼,但对已经作了多年学生工作的江岳阳来说,这是个很大的挑战与很好的平台。所以,当江岳阳提出自己要回家复习的时候,做父母的什么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江岳阳心里,除了想要奔个更好的前程外,这次考试还有另外一个意义——只有彻底离开艺术学院,才能真正避开和段斐结婚后所可能要面对的一切蜚短流长。

所以,他想,自己必须考取。

当然,也必须利用好这次机会,把一个最好评段斐呈现在他父母的面前。

于是,江岳阳回家复习前把段斐叫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反复强调:不管妈说什么,姑且先听着,如果很难听,回头找他江岳阳算账就好了,但千万别惹老人生气,不管妈提出什么条件,也姑且听着,不要答应,凡事记得随时跟他保持联系,大家商量着来,不要自作主张;不管妈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要在医生允许的范围内,都尽量满足,自己没办法去采购的,给他打电话,他会准备好了送过来;至于果果那边,段斐不用担心,他就算顶着段斐爸妈的压力也会去看望果果的,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江岳阳多多陪笑,相信段斐的爸妈总会动容……看着江岳阳说话时那副认真的表情,段斐突然觉得心酸又心疼起来。

她突然想,他们谈恋爱以来,似乎都是江岳阳照顾她多一点,她能做的只是晚饭时多准备一副碗筷,逢他回家时给老人备好礼物……其实事无巨细,还是江岳阳迁就她比较多。

哪怕就是前阵子,当她其实已经累了,想要妥协了的时候,他还是完全不肯放弃,还是在努力寻找途径解决问题。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不值得她同样用自己的后半辈子打一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