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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相逢若别离(出书版)(40)

里面的词说:如此这般的深情若飘逝转眼成云烟,搞不懂为什么沧海会变成桑田……

眼前这个女子,她才二十八岁,怎么就从沧海到桑田,走了那么辛苦的半生?

马煜低下头,可以看见桑离白皙的脖颈,他俯下身,低声唤她:“桑离……”

桑离翻个身,对上马煜的目光,看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微笑:“你想问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要努力看到自己心里去。

见马煜不说话,桑离伸手抚他的脸一下,好脾气的问:“关于沈捷是谁这个问题,回来的飞机上我不是给你讲过吗……”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马煜说:“嫁给我吧。”

桑离瞪大眼,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

马煜再重复:“嫁给我吧,桑离。”

桑离整个傻掉了。

过很久,才听见马煜喃喃自语:“我想给你时间的,可是不能等了,我怕,再等下去,你会不会跟他走……”

桑离的心脏还在承受着巨大冲击波,下意识问:“谁?你说谁?”

然而马煜没有回答,他只是突然低头,狠狠吻去她未落的话音,从她光洁的额头到她丰盈的唇,她修长的脖子,她柔软的胸前……呼吸变得粗重,在这样寂静的夜、寂寞的房子里,有火花灿烂地爆裂开,发出模糊又清楚的“噼啪”声。

他的手一路熟练地滑进她的睡衣,带着湿意的皮肤散发出好闻的熏衣草香气。马煜深深地吸口气,脸颊碰触到她细腻肌肤的刹那,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微微颤抖一下,然而还是伸手环住了他。马煜在熏衣草的气息中抬起头,下一秒,他手上猛地一使劲,打横抱起桑离往卧室走。

桑离在马煜的怀抱中仰起头,看见马煜的侧脸,眸子如润泽的耀石。明亮的灯光在头顶上方晃动,她忍不住闭上眼,只是凭借本能紧紧抱住眼前的男人,如同一株柔韧的丝花,紧紧缠绕在生机勃发的树干上!

这一刻,他是谁似乎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年了,她多少次渴求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似曾相识的夜晚里,男人的身体、欲望的气息,四肢和小腹如同燃烧起绚烂的火星,摇摆着、跳跃着,好受又不好受地在她心里愈演愈烈!在那些她想忘记却总也无法忘记的时光中,她是盛开的暗夜花,无数次在同样好看的那个男人身边徐徐绽放!

三年了,三年了,梦魇无数次上演,她无数次在惊醒后的泪水中问自己:假如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是选择一辈子简简单单,还是选择一刹那光辉夺目?

可是,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你明知道,这才是命运游戏中至关重要的规则!

清晨醒来,一夜无梦。

桑离闭一下眼,又睁开,微微侧头,看见身边的男人还在熟睡。

她翻身,手指沿他的额头向下,一路滑过他的眉眼、下颌、脖子、胸膛……薄被外裸露着的皮肤颜色很浅。桑离把自己的胳膊放过去比一比,突然想:如果自己和马煜生一个孩子,应该也是白净可爱、不输给YOYO的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抓住!

桑离抬头,看见面前男人分明刚醒,却已然炯炯的目光。她愣了一秒钟,开始微笑。

马煜收到这个笑容,也笑了,只是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下一秒,桑离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翻身压住她。她惊呼一声,感觉到男人灼热的体温,她想伸出手推开他,却感受到他的手早已沿她的身体曲线一路向下……

她好气又好笑:“马煜你不累吗?”

听了这句话,马煜突然笑出声,他翻身坐起来,顺手掀开了被子。空调的冷气触上皮肤的刹那,桑离刚要尖叫,却突然感受到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膝盖。

她一愣,他已开口问:“这里,怎么回事?”

桑离沿他的视线看过去:晨曦笼罩里,仍然纤合有度的身材一览无余,熠熠生辉。唯一刺目的,是从膝盖一直蜿蜒到骨盆的暗红色伤疤,触目惊心。

马煜轻轻抚过那道伤疤,好像在抚摸一个刚出生的娇嫩婴儿,他抬头看桑离的眼睛,却看到她的目光仍旧很柔软。

她似不在意地答他:“从楼顶摔下来,捡回一条命,腿废了。”

马煜恍然大悟,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弹钢琴的时候只要踩弱音踏板,身体就会大幅度倾斜。他心里涌出大股怜惜的滋味,也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桑离起身,穿衣服。直到她穿好衣服,回身看看还在发愣的马煜,笑了。

她伸手,拉过马煜,一件件递衣服给她。最后递到衬衣的时候,她却突然又缩回手,端详马煜一眼,把手中的衬衣抖开,像帮YOYO穿衣服那样帮他穿上。她一个个仔细地系上扣子,马煜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喉头一紧,胸口突生暖意。

似乎就产生了那样的期待:此后的每个早晨,都在这样的晨光中醒来,都有眼前这个女子,一丝不苟系那些扣子,然后对他微笑。

马煜无法说出心底的那些忐忑—为什么,他总有不好的预感,觉得她会离开?

早餐后,马煜照旧送桑离去老年大学。

路过和平路的时候桑离抬起头,看见路口边那块写着“离园府邸”的广告牌,很认真地看了两眼,然而很奇怪,这一次,心里居然没有多么紧张的感觉。

或许谜底揭开了,需要直面以对的时候,就不会再恐惧。

桑离很欣慰自己的这种释然: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她歪头看看马煜,他目视前方、神情平静地开车,从侧面看过去,认真的男人果然最好看。

“盛锦是我的表妹,”马煜突然开口,“我告诉她我们要结婚了。”

“啊?”桑离愣住,呆呆看着他。

“桑离,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爱情和婚姻其实并没有多么分明的界限了,”马煜声音沉稳,似乎也在斟酌着用词,“从爱情到婚姻,或者从婚姻到爱情,其实不过是迈出一小步。这一步,迟早都会迈出去,就好像决定晚餐吃什么一样简单。”

桑离沉默。

“我知道要你在短时间内爱上我并不现实,但是我们会一起生活得很好,”马煜扭头看看桑离,“我们会有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而不仅仅是一间看上去还算漂亮的房子。”

桑离心底突然一动。

她抬头,撞上马煜的目光,他甚至笑了笑,他的笑容宽厚而和煦,带着父爱的光辉,突然令桑离心折。

“桑离,我也是个念旧的人,所以我不会要求你必须要忘记什么,或者必须在多久之内爱上我。你看,咱们扯平了,”他笑得豁达而又释然,“咱们只要过好以后的生活,就会很幸福。”

幸福—这个概念太久远,久远到听见它的刹那,桑离的胸口似乎被温柔地撞击一下。

一线酸涩的感觉慢慢爬上心房,幸福……曾经她距离幸福也很近,可是说消失就消失了。以后,假使还有幸福,保质期有多久?她不相信自己了,但她信命。命运告诉她,她早就没有了幸福的权利,她这样一个残缺到只能萧索度日的女人,就算年轻时得到这些美好的承诺,可以后怎么办?

……

她困惑了,心里很乱,说不出来。

马煜是过来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逼她答复什么。车到老年大学门口,他停下,趁桑离还在发呆的时候探身过去,在她唇角轻轻吻一下。

桑离惊醒,莫名其妙红了脸。

马煜笑了。他下车,给桑离打开车门,又握住她的手,拉她下来,给她整理宽下摆的裙裾。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一气呵成,流畅自然。

好像之前曾经做过很多次,而她,只需要安静地微笑,安静地接受就好。

看着马煜的车子渐渐驶远,桑离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回神。

不得不承认,马煜的这席话,让她惊讶。

惊讶之后却是惶恐、忐忑、担忧—幸福这东西,她不是不想拥有,可是三年了,背负着那么多沉重又凄厉的噩梦的自己,还可以再伸手抓住它吗?

难道,幸福可以像电影一样,被随意剪辑吗?

如果真是那样,她多么希望有那么一双神奇的手,能把时间的胶片从她第一次随沈捷去上海时“喀嚓”剪下……如果是那样,她的命运是不是就不会改变航向?

如果是那样,我们是不是就不会任那颗年轻的心沉迷于这繁华世界的诱惑,从而眼睁睁,看少年时候单纯的爱,渐渐变得斑驳?

(B)

那年十月,上海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

桑离站在上海仲悦总部楼下,仰头,看见高耸入云的楼顶,在阳光折射下,似乎光辉夺目得变了形。

她在车水马龙中屏住呼吸:这高楼密布的城市、这车来车往的街道、这男男女女衣着光鲜的背影……不过是一个半小时的飞机航程之外,这样的城市告诉你,人与人的生活,也可以有质的不同!

毫无疑问,这是个生活节奏很快,然而却充满激情与朝气的城市。难怪有那么多人,就算一路漂泊居无定所,也愿意到这样的城市里来淘金……

“哎,”身后突然有人拍她一下,她回头,看见沈捷正在奇怪地看着她,“进去啊,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