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色(12)
四个姨娘,一个肥老爷,老爷要走,姨娘不肯,一番拉扯,庄老鬼那一身花软缎竟勾在了王大他们送来的一根柴禾枝上,勾出了一道丝。
“呀,老爷,缎子勾丝了……奴家陪你去换一件吧……”一个绵软的声音从这群姨娘中传出。七叔本要给银钱的手和王大本要接钱的手都停在了半空。
空气凝滞了一个眨眼,随着庄老鬼一声凄厉:“我的花软缎!”所有姨娘都怯怯站在一旁,不敢动作。
庄老鬼手抖着捧着衣角,眯眯眼变成了三角眼,还是那种火花四溅的三角眼,咬牙切齿地盯着王大二人,又看着七叔给钱的手,他一把掸掉:“给什么钱,还给什么钱,我这一身花软缎,这两个狗东西送一辈子柴都赔不起,竟然刮花了我的衣衫,我的花软缎!”庄老鬼越说越凄凉,越说越伤心,伴随着一声:“来人,给我打!”王大拉着云殊开始狂奔逃命。
“明明不是我们……”云殊被王大拖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还指望跟这种人讲道理?”
身后一群家丁抄着家伙事儿猛追,眼看就要到巷口,前方却堵满了人,如一群长颈鹅,汲汲昂首。
王大拉着云殊奔命,早已忘记了云殊大病初愈,未察觉云殊的脸色早已惨白如纸。
待他发现手里一空,云殊已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身后追赶的家丁近在咫尺,棍棒朝天,直朝王大而来。
王大一个箭步上前,将云殊护在身下咆哮:“杀人了,庄府杀人了……”
被挤到巷子里看热闹的妇女听到动静一转身,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传开,家丁们举着棍棒的手瞬间收下,背于身后。
关注二人的人越来越多,家丁们只好悻悻离开。
正当王大摇着瘫软的云殊的时候,一根拐杖送入眼帘。
他一抬头,那人衣着华丽,头发花白且稀疏,一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正搀扶着他,身后整整齐齐的跟着八个低着头的小少年。
“张爷,这巷子腌臜不堪,您金贵的身子,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呢,小的已经在摘月楼备下了席面,张爷还是先去那歇一歇吧,旁的事,交给底下人做就成了……”
王大看着那谄媚赔笑之人,一口乌牙外漏,脸上的痦子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这不就是城东那朱员外吗。
他唤他张爷?嘴上无髯,还能让这向来趾高气扬的朱员外这幅狗腿样,十有八九就是那张公公了。
王大又不着痕迹反着手又往云殊脸上抹了两把泥。
那张爷抬了抬手,身后的少年便将朱员外请了下去。
张爷吃力地蹲下身,笑眯眯地盯着王大:“这孩子是你什么人啊,这般护着他?”
王大咽了咽口水,盯着这张满是褶子的老脸:“我弟弟……”
张爷看了看耷拉着头的云殊,手随意一伸,身后的少年便自觉递上了一方丝帕。
那张爷拿着丝帕,手靠近云殊,王大一个挺身挡在云殊身前,身后出来了两个少年,将王大架开。
本来他只是单纯的担心这张爷看到云殊的脸,毕竟是京里来的,云侍郎定是识得的,结果自己被人一架,毫无反抗之力,不免心中惊恐:“你要干什么!”
只见那张爷不紧不慢的拿着帕子替瘫软在地的云殊擦着脸。
“多好的孩子啊……”张爷一声感叹。而后直起身,在身旁少年的搀扶下缓缓转身。
架着王大的二人也松了手跟随离开。
王大背起云殊,穿过人群,到家之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待将云殊放到床上,关上房门,吊着的魂才稍稍松懈,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的快要破了那层薄肚皮。
‘不行,不能让小殊再进城了!’
躺在床上的云殊半睁着眼睛,蚊声要水喝。
可巧水都喝完了,他出门便要往那缸里舀水,刚舀起,想起云殊说的饮水要烧开。他手指沾了沾,润了润云殊的嘴:“小殊,烧开再喝。”
云殊艰难微笑着微微上下晃了晃头。
烧开的水,只舀了小半碗,王大急急吹了吹喂给云殊。
喝了水的云殊脸色转好了不少,缓缓起身。
“小殊,那个张公公你老子识得他吗?我方才看他盯着你的眼神,我都害怕!”
云殊点了点头:“我父亲他识得的,但是不识得我……我只他听父亲提起过这个人,他……”
云殊突然住了嘴。
“他什么?”王大追问。
云殊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什么。
“往后送柴,只我一个人去就成,你在家待着,等咱稍稍攒点路费,咱就离开这,太危险了!”王大道。
“咱们?离开?”云殊汪汪水眼凝视着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