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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待与东风约/爱奴(网络版)(44)+番外

司行风坐在览翠亭发着愣。

放眼望着眼前的风景,绿树成荫,百花盛开,春去春来,又是一年过去了。

景色依然,唯一变的,只是坐在这里的人。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他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看着小径入口处出现的娉婷身影。

品妤将饭菜碗筷一一摆放整齐,然后与他对视,轻问一声:“今日买了你最吃的密汁烧鸭,但能否不饮酒?”她的声音一直以来都是清清冷冷,只是现下多了一份请求。

自从济河死里逃生以来,每日司行风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变化,依然心细如尘,依然体贴入微,只是比在白虎国的时候,更多了一丝情味。他喜欢她这样的变化,他喜欢她给予他的回应,让他觉得这世上不再是一人这般孤独寂寞。

他笑了笑,道:“好。但你要坐下陪我一起,否则我一人吃不完。”他命她身后跟来的小丫头,再去取一副碗筷。

品妤的脸颊微微泛着绯红,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满桌的菜,却食之无味,脑中依然浮同起太白楼那三个人的对话。时不时,她会抬眸凝望司行风俊郎的面容,近来他有些削瘦。

她有种难以言语的预感,就算是那份名单上的人全死在他的手里,他也不见得能快乐多少。他的仇恨早已深种,难以自拔。若要仇恨消失,也许只有一条路,那便是他也随着仇恨一同毁灭……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就会很痛,她真的不想再看他这样折磨下去。那份名单上究竟还有多少人的名字没有被划去,她不是很清楚,但她明白,随着一道朱砂印记的落下,那便意味着深藏在他体内的罪恶之灵魂越来越庞大,终有一天会将他整个人吞噬。

这顿饭似乎吃得异常安静。

司行风本身不是个多话的人,品妤更加不是个多话的人。虽然司行风深知品妤的个性,但是他依然能看得出她有心事。

“你怎么什么都不吃?”他夹了一块蜜汁烤鸭给她。

她回过神,道:“哦,可能早膳的时候吃得比较多吧,现在吃不下。”

“是吗?”他挑了挑眉,神情中有些不信。

“真的。”她淡淡地笑了笑,眉眼中却掩不了淡淡的一丝忧愁。

“若是哪里不舒服,就去看下大夫。”他又忍不住为她夹了一些菜。

“哦。”看见碗中堆满了菜,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突然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自亭下传来,一听便知是关群。

品妤抬眸,关群便已如一阵急风似的立在了亭中。

关群见品妤在场,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本想对司行风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司行风对他招了招手。他上前一步,附在司行风的耳朵低语。

无意之中,品妤听到“万花楼”这三个字,但看司行风的脸色由先前温和如风而渐渐转成可怕的阴霾。

自从到了京都之后,他与关群商论事情的时候鲜少有回避她,因为他知道她的性子。但方才关群有意避着她,对着他耳语,便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让她知晓。

她清楚的知道该如何恪守自己的本分。

只是他的脸色变了,握着筷子的手在不断地用力,原本骨节分明的手背上绽出根根青筋,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啪”地一声,他将筷子放在石桌上,对她道:“你先一个人吃,我还有急事要处理。”对她说完这句,便同关群匆匆离开。

品妤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身影,突然之间有些迷茫。

回首又盯着那份蜜汁烤鸭,想到之前在太白楼听到的消息,不禁轻锁眉心。方才,关群对着他耳语提到万花楼,莫不是说的也是这件事,看来他已经知晓许碧柔的事。

她叹了一口气,他离开了,一个人,她哪有什么心情去品尝这份美味佳肴。于是,便收拾了碗筷。

收拾好了碗筷,她正要往前厅去,却撞见阿达神神秘秘的,肩上还驮着一个艳黄色纱裙的女人,头发乱蓬蓬地垂了下来,看不清脸。艳黄色的纱裙根本盖不住这个女人的身体,几乎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苍白无力。这女人的妆扮,一看便是青楼里的姑娘。

她轻咳了两声,便道:“你这样抱着人家姑娘,要是出去的话,还是给姑娘加件衣服比较好。”

阿达脸胀得通红,急着辩解:“这姑娘不是我……”

阿达的话未说话,便听见司行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达。”

品妤转过身,司行风已经来到跟前。跟在他身后的是关群,关群手中拿了一件披风出来,快走过来,将披风盖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并且将她的头盖得严严实实。

关群拍了拍阿达,示意阿达先行,阿达领会,遂扛着那姑娘先行离开。

司行风望着品妤,微微颌首,然后走出苏园。关群则是冲着她双手抱拳,一言不发,追随主人离开。

品妤愣在原地不动,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内心有种冲动,让她控制不住地会想那个青楼的姑娘是谁?会想何以方才司行风用膳用了一半,却因“万花楼”三个离开?会想他们何以这样神神秘秘?之前在太白楼那三个人的声音与眼前的事接连在脑子里回放,许碧柔的脸与方才那个昏迷的青楼姑娘在眼前相重叠。

这个想法让她不禁皱眉,理智告诉她有些禁区,是不能随便触碰和跨越的,但是,越来越多的感情牵绊,让她想去了解他在想什么做什么。

矛盾与挣扎终究抵不过内心的渴望,这种渴望就像一张着了魔的手,给她指引着方向。

她抿紧嘴唇,提起裙摆向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四十四章 恨之心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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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的阳光越来越烈,甚至有些逼人。

品妤小心翼翼地跟着。一路上,人来人往,她一双眼紧盯着前方的人影不敢松懈,生怕一分神,便跟丢了。但又不敢跟得太近,怕被发现。

路越走越偏,他们的步调越行越快,快到一晃眼便失去了几人的踪影。

品妤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大概的方向是一路向北,偶尔会遇上三两个乞丐。

再往北走,眼前一片萧然,随处可见破旧不堪的布棚。这些布棚,在微风中摇荡,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倒下。

不知不觉,路两旁的乞丐越来越多。

横躺在路中间的三两个乞丐,也坐起了身,污脏的脸下,几双锐利的眼睛争相盯着品妤看。几个相互追逐打闹的小乞丐,突然见到陌生人来到这里,也停下了步伐,瞪着大眼看着品妤。紧接着,这里所有的乞丐,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像铜铃似的,带着防备地盯着她。

这里是乞丐集中的地区,鲜少有外人来,每个人都好奇品妤来此地的目的。

她有些惶惶不安,手捂在衣襟处,脚下的步调每走出一步都十分的小心翼翼,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保持镇定。

走过了这长巷,终于到了巷尾,她都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出那一片乞丐最密集的地区。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眸四处看去,左侧一片小树林,到处是杂乱的树枝,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怪叫了一声飞走,右侧不远处便是一口井,离井不远处是几座破旧的房舍。远远看上去,枯烂的木梁,斑驳的墙壁,发霉的青苔,空气中散发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怪味。

这里的寂寥与方才乞丐聚集的景象有着天壤之别,根本不会像是人来的地方。

她跑错了地方?

她犹豫着是否回头再走一次那片乞丐的集中地,还是另寻出路,这时,一声熟悉的怒吼由右侧破败的屋舍里传来:“许文虎,你这个畜生!”

她没有跑错地方,是司行风,熟悉的声音,她绝计不会听错。

她的心猛烈地跳动着,跳得她十分难受,她用手按住胸口,放轻了脚步走向那间屋舍,这时,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嘶哑着喉咙近似哀求:“几位大爷,我不认识你们,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她绕到了屋舍侧面,小心翼翼地透过那破旧的窗台向里看去。

司行风正一把抓住许文虎的衣襟,将他的整个人拎了起来,然后狠狠地将他摔在地上。

身上的旧伤尚未全愈,这一摔,许文虎疼得整张脸揪成了一团,他废力地撑着虚弱的身体,盯着眼前衣着华贵相貎俊朗的司行风,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这身衣服和这年轻人的声音,他记得。上次收大宅时,正是这人命令手下,将他打得遍体鳞伤的年轻人,当时这人穿着同款式同色的衣服,只不过是头上戴着黑纱斗篷。

他颤巍巍向后缩去,惊恐地看着司行风道:“收房子的时候,你叫你的手下将我打得遍体鳞伤,昨日又将我抓来这里,房子你们收了,为何还不放过我?不过是欠债还钱,许家金行没了,我许家大宅也被你们收了,我现下什么都没有了,还落得这副模样,你们还想将我怎样?为何还要与我过不去?”

“为何还不放过你?为何与你过不去?我恨不能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你这个畜生!”司行风狠狠地一脚踢在许文虎的腿腹上。

许文虎惨叫一声,捂着腿,拼命地往后缩,他不知他何时得罪了这个相貎堂堂的年轻人。他叫道:“你到底是何方人氏?我许文虎与你有何过节?你要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