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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102)+番外

李庆成拨转马头,斜斜朝向李巍:“四叔,有话好说,先来帐中喝一杯?”

李巍冷冷道:“不忙,且让四叔先解决了昔日恩怨,再决定如何助你。”

李庆成道:“四叔要怎么解决恩怨?”

李巍戟指怒喝道:“方青余!你若是个男人,便下马出来,我将女儿嫁你,你是如何待她的!”

方青余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正要上前去,却被李庆成扯住马缰。

“我不会把他交给你的,四叔。”李庆成驱马上一步,拦在方青余身前,冷冷道:“四叔想做什么?”

李巍道:“你养此奸佞小人又有何用?休要自毁基业,庆成!把他交出来,让我亲手杀了他,攻京师时,四叔愿为你打头阵。”

方青余驻马良久,最后道:“庆成,别忘了青哥。”说毕一抖马缰。

“不!”李庆成喝道:“拦住他!”

李庆成策马上前,问:“四叔,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李巍:“庆成,你无妻女,不知骨肉之痛,我将你堂妹交予这畜生,一朝竟死在冰天雪地里,我的女儿呐——”李巍须发斑驳,不复昔年入京时俊朗倜傥的模样,当即放声大哭。

李庆成喃喃道:“圣人有言,丧骨肉至亲之痛如断指不可再生,四叔,我明白的。”

李巍在旷野中大哭出声:“你不明白,庆成!你不明白!让我杀了这畜生,四叔愿尽忠于你……”

李庆成道:“但女儿是你要嫁的。”

说毕轻轻抽出腰畔云舒剑,一抹冰寒剑锋白亮若万年沉潭之雪。

李巍止了哭声,看着李庆成。

李庆成右手竖持云舒剑,左手平平抹过剑身,将剑锋扣在无名指与小指之间,抬手一掠。

刹那间削铁如泥的神兵将他小指头削了下来,飙出一道血线!

“殿下!”士兵们纷纷大吼抢上前。

“庆成!”方青余纵马冲上。

李巍怔怔不语,李庆成咬得唇色发白,好半晌后缓过来,沉声道:“如今庆成懂了,这断指之痛,够弥补方青余的罪了么?”

说毕将云舒剑归鞘。

方青余情急吼道:“庆成!”

李庆成喝道:“退下!这里没你的事!”

火把林立中,李庆成脸色苍白,期待地看着李巍,李巍缓缓摇头,目中现出一抹难言神色,李庆成又拔出匕首,猛地抬手回扎,刺在自己肩上!

“不!”方青余大吼道:“庆成——!”

李巍一个哆嗦,李庆成拔出匕首,正欲再朝自己身上捅,方青余猛地扑过来,二人滚了下马。

“你何苦!”方青余大吼道。

李庆成踉跄起身,皮甲上满是鲜血,李巍翻身下马,道:“庆成……四叔明白了。”

李庆成道:“四叔,给你两条路走。”

“一:跟我回去,助我攻京,京师告破后,依旧当你的北良王。二:率军离开这里,你可帮方家,也可回你的北良,待我平定京师后,第一个诛的便是你。”

李巍发着抖下跪,李庆成说:“这一手指,一匕,暂且算我替方青余还你的,你听,四叔。”

风里传来临死的惨叫,拼杀声响彻夜空,北天夜幕下燃起连绵大火。

“唐鸿在火攻。”李庆成眉毛动了动,注视李巍双眼:“方皇后迟早会败的,堂妹归根到底因她而死,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亲手向她复仇。”

李巍颤声道:“愿追随殿下。”

天明时分,张慕与唐鸿大捷归来,将京师派来的两处伏兵打得落花流水,杀敌八千,俘敌千余。

李庆成坐在帅帐外的一处木垛前,赤着上半身,肩背间缠着厚厚的绷带,斜过胸口,断去的手指根部洒上了金疮药。韩沧海在帐内与李巍叙话,方青余在李庆成身前蹲着,看他吃油炸丸子,像条忠心耿耿的狗。

张慕回来了,一见李庆成便停下脚步。

“吃点么?”李庆成笑道:“赏你们的,这次干得好。”

唐鸿问:“你怎么了?中箭了?”

李庆成道:“没事,一点小伤,男人哪有不带伤的。”

张慕的眼光驻留于李庆成左手的小指上,浑身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紧接着一声悲痛的大吼,方青余马上大叫道:“你想做什么!”

张慕抡刀便砍,轰的一声巨响将整个木垛砍得垮塌下去,李庆成没事人一般避过,递给唐鸿一个包子,二人站得远远的开吃。

唐鸿见怪不怪,蹲在李庆成身前埋头喝水,吃早饭:“都帮你收拾了。”

李庆成嗯了声:“再来几波伏兵,连城都不用攻了。”

唐鸿道:“没那么简单,我猜他们这下再也不会来了。”

李庆成:“他们逃掉多少人?”

唐鸿:“士卒几乎全军覆没,领兵的是符殷的儿子符皓。符皓被亲兵保着逃回去了。”

李庆成缓缓点头,张慕已大步追上方青余,将他一拳揍翻在地上。

唐鸿又道:“朝中已经有大臣选了一人出京,交出内城兵力布置图,言道先忍辱留于朝堂上,待殿下……”

李庆成懒懒道:“说‘你’就可以了。”

唐鸿吃完包子,喝了半碗水,又递给李庆成,李庆成就着瓦碗喝了。

“等你攻陷京城那天,再想法子接应。六部尚书中有四部在图上按了指印,礼部是新人,我猜是受他们排挤的,兵部尚书是方家的人。”

李庆成促狭一笑:“个个贪生怕死,这时候见方皇后快撑不住,就连滚带爬地来效忠了。”

唐鸿笑了起来,方青余一路大叫,任张慕拳打脚踢,也不还手,韩沧海与李巍从帐中出来,见张慕在揍方青余,不禁莞尔。

所有人看着狼狈的方青余,都忍不住在笑,连被张慕打得抱头鼠窜的方青余也不住笑,被踹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被张慕朝死里打,再次笑着栽倒下去。

唯张慕没有笑,眼眶通红,眼里全是泪。

十八年六月,北良军在李巍的率领下前来会师。

勤王雄师至此达十五万众,势如破竹,京师军甫一交手便全面溃退,设伏三次,被鹰卫尽数拔出。

军鹰无论日夜,轮班腾空巡视,还未抵达京城便杀溃了方家近两万兵马。

统历十八年七月十五日。

那一日天地晦暗,风起于野。

那一日四海苍茫,大军肃穆。

那一日,李庆成在京城南门外停下了脚步,十五万大军铁桶般的围上了京城。

“我回来了。”李庆成如是道。

城门站满兵士,纷纷手持长戈,望向城下。

方皇后立于城楼,眼中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先端一碗迟来的誓师酒。”李庆成上前一步,在那肆虐于天地的狂风中武袍袍襟飞扬。

张慕、唐鸿、方青余、殷烈、韩沧海、萧眿、李巍,七名将领各上前一步。

“祭我大虞列代先祖。”李庆成朗声道:“祭我父皇,祭两年前中秋夜死于宫中的诸位,为我李家忠心耿耿的臣子。”

“祭在方家谋朝篡位的这两年间——”李庆成竭力喝道:“枉死北疆的千千万万将士!祭北疆参知!祭朔边大将军辽远!”

“母后!”李庆成的声音犹若天际雷霆:“休要再执迷不悟,否则你纵使死了,我也会将你鞭尸!”

“祭谁?”方皇后凄厉的声音带着嘲讽的笑意:“祭死在你父皇手里的人罢!那夜中秋大火,放火的人是他自己!你李家就是一窝忘恩负德,背信弃义的豺狼!食臣子肉,寝百姓皮的鬣狗!”

李庆成置若罔闻,喝道:“今日守城的都骑军,御林军将士们,朕知你们忠心不贰!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开城门,迎天子归朝。”

“纵你身死方皇后刀兵之下,朕也将追封你死后忠烈之名,善待你家人。然而。你们若负隅顽抗,最终只有死路一条!诛九族!”

京师城楼黑压压的一片,城防都骑军兵士们剧烈喘息,持矛的手不住颤抖。

第一把铁枪于十丈高的城楼高处掉落,摔在城墙下,发出当啷一响。

方皇后声嘶力竭地尖叫道:“方夷!把镇东军调上来!给我守住了!”

李庆成道:“不愿开城么?众位将军请喝了此酒。”

身后诸将一饮而尽,李庆成将酒碗一倾,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那声音不大,却充满威严。

“攻城。”

刹那千万带火长箭铺天盖地飞起,划着弧线飞入京城,凛冽北风吹得大旗横飞,刮断旗绳,飞扬着掠过天幕。

三千辆投石机发出巨响,弹出带火油罐,飞进城内,排山倒海的黑甲军冲向城墙,喊杀声淹没了天地,韩沧海带着士兵打头阵,迎着城楼高处飞下的密集羽箭艰难地接近城门。

李庆成站在帅台上,眼中映出在大火中熊熊燃烧的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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