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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116)+番外

李效道:“也只有孙皇后受得了他。”

许凌云苦笑道:“自生下太子后,孙皇后就几乎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长乐二年冬。

方青余趴在御书房的案前爬了两圈,背上趴着李庆成的儿子,咯咯地笑。

小皇子名唤李元徽,牙还没长出来,九个月大。

李庆成忙着看折子,没空去看他,便让奶妈把儿子抱来御书房,在方青余背上套了个马鞍,让儿子骑着,再令方青余到处爬,顺便逗他的儿子玩。

方青余入宫当侍卫时李庆成已九岁了,自不能玩骑马这种无聊游戏。

若那时李庆成三四岁,倒是可以考虑,方青余也乐得情愿,父亲骑不上,便换儿子骑着玩也是可以的。

“你喜欢小孩么。”李庆成淡淡道:“你也三十了,喜欢的话不妨自己去娶个媳妇。”

奶妈把李元徽抱开,方青余起身拍了拍膝盖,今年方青余已三十了,张慕也已三十二,两人都尚未成婚。

“我这一辈子都是给你的。”方青余随口道:“成什么婚。”说毕走到御书房外,继续站值。

李元徽在龙椅一旁,抱着李庆成的脚不住晃,李庆成哼哼几声,陪着他晃,把一叠弹劾书扔到旁边,倚在椅背上,淡淡道:“念。”

黄谨接过那叠信,恭敬打开。

“四王爷李巍,招兵买马,暗藏祸心……”黄谨抽了口冷气:“这……陛下?”

李庆成揉了揉太阳穴,道:“听到了么?招兵买马,暗藏祸心。还惦记着你害死他女儿的那事。”

方青余笑道:“把臣的脑袋送去罢,别再砍自己手指头了。”

李庆成冷冷道:“下一封,最近揭发造反的可真多呐。”

黄谨换了一封,又抽了口冷气,眼望李庆成。

李庆成道:“看什么?让你念就念。”

黄谨:“朔边大将军张慕,与匈奴勾结,招兵买马……”

“……暗藏祸心。”李庆成与方青余同时接口,都会背了,来来去去都是这几句。

黄谨忙笑着点头,又道:“这写信的人,像是在东疆呆过。”

“哦?”李庆成道:“还说什么了?”

黄谨道:“江州参知韩沧海……”

李庆成:“退回去,把上一封揭发张慕的念完。”

黄谨:“是,是,启奏陛下,此人说得甚是详细,张慕将军自镇守东疆伊始,未曾回京述职,平日在东疆足不出府。”

“东疆冰天雪地,不出府有什么奇怪的。”李庆成道。

黄谨:“据说张将军每天都看着一块玉璜发呆,那玉璜是先帝亲手给他父亲张孞的信物,又对旁人说……”

“对旁人说?”李庆成忍俊不禁。

黄谨:“是,张慕他对人说,当初大虞江山,本应分他一半,有玉璜为证,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言语呐!”

李庆成不吭声,黄谨又道:“如今陛下派他去守玉璧关,这厮便终日看着玉璜,怀恨在心。还说,早知道就喝了当年那杯酒。”

李庆成点了点头,表情不现喜怒,黄谨接着说:“塞边时有交战,秋末小股匈奴人进犯,张慕将军俘了一队人,其中有名匈奴少年被抓到将军府上,关了起来……”

李庆成道:“接下来是通敌了么。”

黄谨谄笑道:“这信上说,张慕对那匈奴少年青睐有加……亲自吩咐,不得难为了他。据说这名少年,叫做诃沫贴摩儿。”

“张慕还对亲卫说,当年他的老父,是被先帝一把火烧死的。”

李庆成眉头拧了起来,黄谨压低了声音,在李庆成耳边说:“陛下,你看接下来还有一封,是说孙岩的。”

李庆成道:“孙岩怎么了?”

黄谨:“信上说,孙岩与张慕暗中勾结,本朝律法,以十七策为令,镇疆武将不得勾结朝中大臣,这……”

李庆成不置可否,黄谨看得惊心动魄,又道:“还说孙岩倾家财资助张慕招兵买马,准备举兵谋逆,这这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李庆成道:“谁当值?外面来个人。”

一名鹰侍入内,李庆成交出两封信,问:“今天哪只鹰负责盯南华门。”

那鹰侍答:“回禀陛下,是赵楚天和他的鹰惊帆。”

李庆成说:“把信给他,让他放鹰去追查投这两封信的人。”

黄谨登时打了个寒颤,未料李庆成还留了这一手,鹰侍接过信前去办事,方青余道:“还能找到送信的人?”

李庆成懒懒道:“当然,这些鹰都厉害得很,每天在南华门楼上盯着,谁塞的哪封信,鹰看一眼,便能认出那人相貌,小事也罢了,大事怎能不追?”

方青余:“你就天天派鹰去守?”

李庆成:“这不派上用场了么?”

当年方皇后临死前那番话,在李庆成心底埋了根刺,殿上唯孙嫣,方青余,唐鸿,张慕四人及八十名鹰卫,不可能是这些人走漏风声。

那么知晓鹰羽山庄大火的人,还会有谁?

这个投信的人,定与当年内情有关。

李庆成又道:“继续念。”

黄谨神色如常,开始读另一封信。

“江州参知韩沧海,意图谋反。”

李庆成:“……”

黄谨道:“这人……提及韩沧海用的兵器,乃是七尺八寸长的一根天外陨铁制成的‘磐龙棍’,那磐龙……可是天子才能用的呐,韩沧海竟敢用磐龙棍当兵器,其心可诛……”

李庆成起身,一脚踹翻金案,奏折飞了满地,将金案连着黄谨直踹出御书房去,乒乒乓乓的一阵巨响。

“臣罪该万死!”黄谨哭喊着爬进来,磕头磕得咚咚响:“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李元徽被吓得尖声大哭,奶娘忙哆嗦着把小皇子抱走了。

李庆成在御书房内站了一会,道:“传兵部尚书。”

是年腊月,玉璧关换防,一封圣旨轻飘飘落在张慕案前。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张慕漠然道:“我不回去。”

李庆成连下七道御旨,最后那封上只有五个字:不回京就滚。

一名鹰卫带着海东青前去宣旨,手上拿着李庆成的玉璜。

“张将军。”那鹰卫道:“你再不回京,陛下就要亲自过来了。”

海东青在张慕的案前抓书,张慕道:“他让我回去做什么?”

鹰卫如实道:“陛下说,请张将军喝酒。”

张慕:“他怎么知道的。”

鹰卫茫然以对,张慕沉默了。

漫天大雪,三九寒冬。

孙岩坐在金銮殿上,就着火炉,李庆成坐在高处,海东青飞进来。

“来了么。”李庆成问。

鹰卫道:“来了,在京师街上,正向皇宫赶,属下先来报信。”

李庆成点头,孙岩道:“陛下召见了哪位大人?”

李庆成不答,取过一个装满红膏的碟子,说:“孙兄认得出这是什么不?”

孙岩抬头朝案上看了一眼,摇头道:“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这个呢?”李庆成取过一个玉瓶,晃了晃,倒出两枚药丸,笑道:“这个估计就更不知道了。”

孙岩尴尬笑:“臣孤陋寡闻,有所不知。”

“这药丸叫‘醉生梦死’。”李庆成说:“吃了它,这辈子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连带着死后转世的下辈子,也都记得前世往事。”

孙岩诧道:“还有这等奇方?这不就等同于活了两世人?”

李庆成漫不经心道:“可不是么,若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能寻见这药吃,简直就是与天地同寿了。”

孙岩半信半疑点头,李庆成又道:“孙兄信么?”

孙岩笑了笑,摇头。

李庆成又道:“来世的事,谁也说不准……”说着把药丸放进碟子里,滚了一层红色的药膏,取过银勺,轻轻拨弄,令药膏蘸满在药丸外,成为一层厚厚的包衣。

孙岩忍不住道:“碟子里的又是什么?陛下在配药?”

李庆成笑道:“鹤顶红。”

孙岩登时愕住,不知李庆成是什么意思。

海东青看了一会,叼过桌上另一丸未沾鹤顶红的醉生梦死,仰着脖子就朝肚里吞,李庆成忙道:“哎!”

李庆成忙一手扼住海东青脖子,调转银勺以勺柄去掏:“不是给你吃的!给我吐出来!”

又挖又抖,终于把醉生梦死挖了出来,边上缺了一小块,李庆成又捏开海东青的喙朝里看,料想被吃了一点,只得作罢,随手一扔,海东青飞走了。

孙岩道:“陛下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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