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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133)+番外

李庆成道:“主要地方在哪里?”

鹰卫道:“百人一队,各自为战,足有近两百队,到处都是。”

唐鸿道:“长冬林是他们的地方,我军对这里不熟,最好绕过去,从黑河下游走。你当初应该留几个俘虏带路。”

李庆成笑了笑:“让战俘带路,就不怕把咱们的大军给带没了?朕早就想好了。”

“吩咐下去,准备火油,放火烧林。”

秋天最后的一轮南风吹向黑河,那场大火足足持续了近一个月。

眼前是绵延百里的火海,千万年前便存在于此的广袤宝库,匈奴人赖以生存的原始森林,便这么被一把火毁之一旦。

天空中到处都是飞灰,南风将树木的焦灰吹向黑河以北。

一场烧完林的暴雨过去,号称雄兵百万的天子无情地碾压过东疆地界,挥师黑河。

大虞军走到哪,便沿路烧杀劫掠到哪,最终在黑河南岸停下了。

据回报,这处是方青余战死的地方。

所有人都以为李庆成会在这里缅怀片刻,然而李庆成什么也没有说,下令全军渡河。

长乐四年秋,虞国大军杀过黑河,碾碎了每一寸匈奴人的故乡领土。

所到之处,流血盈野,伏尸积山,上万具尸体被抛入黑河,沿着河水一路东流,汇入北海。

大军在狼山的入山口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大决战,东匈奴人再无路可退,背靠峡谷迎战。

十万匈奴铁骑在埋伏进长冬林后被烧死近半,所剩的杂兵大部分也是临时征召来的猎户,张慕与唐鸿各率左右翼,击溃了东匈奴人最后的顽强抵抗。

东匈奴王俄柯奇斡于败逃中战死,九月十七,鹰侍们在狼山中抓到了匈奴公主沫沫贴摩儿,将她押到李庆成面前。

李庆成坐在军帐中央,注视着那满脸土灰的面黄公主,匈奴大军溃败,沫沫贴摩儿乔装成妇人,逃入山中。

然而最后还是被海东青锐利的眸子抓住了。

沫沫贴摩儿抬起头,低声说了句话。

翻译马上道:“陛下,她说,匈奴一族的圣鹰竟然会听命于中原……咱们中原人。”

“我知道你会说我们的话。”李庆成漫不经心道:“不用再装了,你就是被你们一族的圣鹰抓回来的,公主殿下,有什么感想?”

沫沫贴摩儿生硬道:“你,中原蛮狗。”

李庆成笑了起来,似乎乐不可支,而后笑容一敛,缓缓道:“沫沫贴摩儿,朕不跟你废话了。方青余在哪,把他交出来。”

第75章 灭族

沫沫贴摩儿注视着李庆成,而后忽然道:“你就是他说的,虞皇帝。”

李庆成道:“是的,他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沫沫贴摩儿说:“死了,尸体已经交给你们了。”

李庆成道:“他没有死,我知道的。”

沫沫贴摩儿低头说了句匈奴话,翻译道:“她说,方将军最后的心愿是,让人将他的尸体送回京师,告诉陛下,他没有当逃兵……”

刹那间帐内案几被掀翻,翻译被一脚踹倒在地上,李庆成随手捞到什么便劈头盖脑朝那翻译砸过去。

张慕冲进帐内,紧紧箍住疯子般的李庆成,吼道:“已经死了!”

李庆成眼神空洞,疯子般地梗着脖子,片刻后推开张慕,上前提着沫沫贴摩儿的头发,将她揪起来,喘息着问:“方青余在哪里,把他交出来……还给我,我与你们……订合约……从前的事……不追究了……你把他交出来……我赏你们……赏你们钱,赏你们布……塞外的土地都给你们……说,你说。”

沫沫贴摩儿一声尖叫,倒在地上。

“你……杀了我。”沫沫贴摩儿道:“放过我的族人,都是我害的。”

李庆成道:“方青余在哪?”

沫沫贴摩儿痛苦地闭上双眼,眼角泪水滑落。

唐鸿说:“陛下,他已经死了。”

李庆成茫然摇头,说:“把所有的鹰都放出去,进狼山去找。”说毕坐回榻上,躺下。

“她呢。”唐鸿问。

“云舒剑拿去,把她押到战俘营外,在她的族人面前凌迟。”李庆成如是说。

黄昏时,李庆成终于睡着了,他做了个悠远绵长的梦。

小时候他踩着方青余的肩膀,爬上宫墙去,在墙头伏着,方青余再攀上墙头,把他抱下去,二人出宫外溜达。

“陛下睡着了?”唐鸿道。

张慕守在帐外,点了点头。

唐鸿说:“凌迟时发现,沫沫贴摩儿有孕。”

张慕低声道:“一剑杀了她罢。”

唐鸿长叹一声,提着血淋淋的云舒剑去行刑,片刻后远处传来一声惨烈的大叫。

翌日,李庆成下令,把东匈奴一族所有的战俘屠了,扔进黑河里。

第三天,大军再次启程,进军狼山。

所有的兵士都麻木了,这一路走来,不算在长冬林中烧死的,李庆成已杀了将近十万人。

探鹰在空中盘旋,大军每发现一处匈奴人的村庄,便将村中老弱妇孺屠杀殆尽,再将村落付诸一炬。

李庆成挨村寻找,终究没寻到方青余的下落,一路深入狼山,天气越来越冷,战线拉得越来越长,李庆成便吩咐派大军驻扎在狼山峡谷中央,自己带着两万御林军四处屠杀,烧村。

十月十五,又是月圆时。

距虞国大军出塞已过了近半年,军队在狼山西侧驻营。

月明千里,哀魂遍地。

唐鸿在屠杀一处村落时发现了一把胡笳。那夜扎营后,便在月光下吹起胡笳,一曲战歌铿锵,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回荡于天地之间。

李庆成听了很久,直至唐鸿停了曲子,方道:“看不出来你居然还会吹这个。”

唐鸿道:“我爹从前驻守枫关,就是王参知守的郎桓城那处,和一个匈奴女人学的胡笳。”

李庆成点了点头:“王参知?”

唐鸿道:“北疆王参知,王守仁,你忘了么,当初他进断坷山,被张慕和方青余追上去,一箭射杀了。”

李庆成想起来了。

他与唐鸿并肩而坐,那些曾经的往事都悠悠如同隔世,一路走来,竟是做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然而仔细回想,却又久远得仿佛与自己毫无干系。

“他后来把那匈奴女带回去了么?”李庆成道。

唐鸿道:“带回去了,是我二姨娘。你记得么,那会儿王参知还特意问过。当年方皇后参我爹时,其中有一条就是与外族婚娶。”

李庆成哂道:“多亏你娘不是匈奴人,不然到了这时候,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唐鸿静了。

许久后,张慕的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庆成,该收兵了。”

唐鸿叹了口气,而后道:“收兵罢。”

李庆成沉默。

张慕说:“儿郎们杀得也累了,既非保家卫国,又非沙场征战,一味地杀人有什么意思?”

唐鸿开口道:“陛下,马上就要入冬了,如果再不收兵,得让京城那边准备过冬的衣服。儿郎们不少是南方来的,塞外的冬天撑不住,大家都想家了。大不了来年开春再来罢。”

李庆成仍旧没有说话。

张慕道:“方青余已经死了。”

李庆成终于道:“我知道他已经死了,只是还想找找……再找找,说不定没死呢……”

说话时,李庆成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唐鸿怔住了,自认识这许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庆成哭。

曾几何时,他以为这人就是个永远不会流泪的疯子。

“你去吩咐,准备拔营。”张慕道。

唐鸿躬身告退,张慕过来坐下,注视着李庆成放在膝上的手。

李庆成的眼泪流了一会便止住了,呆呆地坐着,张慕的大手动了动,像想牵起他的手,而后什么也没做。

那一夜,李庆成与张慕在营外坐到天亮,谁也没有说话。

翌日李庆成睁着通红的眼,下令放火烧山。

匈奴狼山一脉几乎被彻底断绝,狼山绵延起火千里,烈焰冲天,烧掉了山中千万年的树木,烧死了不知多少生灵,烧断了塞外这一曾经辉煌过近百年的游牧民族的根。

火焰熊熊而起,秋高物燥,自鹿野至狼山的千里方圆,犹如烈火炼狱,火光冲天百里,犹如一场逆天的祭典,亦如一场旷古绝今的葬礼。

三天后,倾盆大雨下了起来。

“就连老天爷也与朕作对。”李庆成笑道:“朕要烧山,天要下雨。看来老天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军队在暴雨中前行,抵达黑河,路过已成焦土的长冬林,准备入关。

唐鸿与张慕都不知该说什么。

李庆成单骑策马,在瓢泼大雨中孤零零地一个人走着,最后在鹿野边缘一头栽了下马。

翌日皇帝发起了高烧,众将士都慌了,随军大夫看过,以针灸通了气脉,又熬药服侍李庆成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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