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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75)+番外

北疆参知是名年逾花甲的老将姓黄,自二十年前起便坐镇枫城,听得李效出宫秋猎,自己却全无消息。

“这又是何故?”北疆黄参知道:“朝廷裁军的文书刚下,陛下就等不及来把老头子绑回去了么?”

李效先是一怔,继而莞尔道:“黄卿言重了,绝无此事,何来裁军文书?”

亭海生不合时宜地提醒道:“陛下,与新法一同递上的折子,就在大婚的第二天。”

李效又是一愕,依稀记得似乎有这么回事,当即尴尬无比。

黄参知重重哼了一声,躬身行礼,继而拿眼瞥许凌云。

“你是鹰奴。”黄参知说。

许凌云笑道:“正是鹰奴,陛下在朝中呆得气闷,率军出枫关秋猎,黄老借点军粮,捕围之物可方便?”

黄参知瓮声道:“罢了,护着你主子,老头子这就去安排。”

李效一脸阴霾,显是对着戍边大将的态度十分不满,黄参知又道:“陛下请进城中稍息一夜,明日天明前便可出关。你是唐家的小子?跟我来分派物资。”

唐思忙跟着黄参知走了,李效便被晾在城门外,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简直是……”李效几乎要忍无可忍。

许凌云笑道:“没将陛下五花大绑送回朝,还有甚么不满意的?”

李效无奈摇头。

“太也飞扬跋扈,浑不将孤放在眼里。”李效冷冷道。

许凌云下令道:“御林军城外扎营,准备天明前起行,鹰队分两轮跟着陛下。”

君臣进了枫城,全城灯火琳琅,秋后又不少西川等地的商人前来,与边疆少数民族在集市上交易,纵是夜幕低垂,枫城内的夜市仍热闹得很。

李效信步而行:“五年前秋猎来时,未曾进过枫城,如今看来,竟是与中原民俗大相径庭,边塞还有这等繁华之处。”

许凌云说:“这里是边陲最大的城市,近百年未遭过大规模战乱了,顶多是关外游牧偶尔侵扰小村镇。”

李效说:“全因成祖那一场守卫战?”

许凌云缓缓摇头,瞳中闪过岁月经年。

“不。”许凌云道:“是另一场决战,在成祖登基之后,大虞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最后换到了两百年边关安稳。”

许凌云叹了口气,李效也不追问,君臣到了枫城里最大的客栈便歇下来。李效素有自知之明,也不去叨扰黄参知讨没趣了。

倨傲虽倨傲,能把事办好就行,一夜间预备下三千御林军秋猎的物资,也不是什么轻松事。然而不怪朝廷派系看这北疆参知不顺眼,就连李效看他也不顺眼,丝毫不知阿谀之道——哪怕是表面的,难怪文官们要裁军。

黄参知不谙奉迎,办事却极是干净,没有分毫拖泥带水,鸡鸣时御林军已得了全套皮猎制服,戴环帽,穿猎袄。一个个挎上长弓,腰佩猎刀,马靴裤甲,又得捕兽夹万余,皮帐八百顶,绳,盐,硝等一应俱全。

李效换好猎装,站在城门前,漠然看了片刻。

李效:“知道孤想什么吗?”

许凌云:“陛下打算不裁他的军。”

李效欣然点头,上马顶着破晓晨晖,启程。

然而三天后:

“报——”

“太后懿旨——”一骑奔马西来,信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请陛下火速归朝!”

北疆参知吹胡子瞪眼:“陛下出枫关秋猎去了,不干我老头子的事!”

信使:“此事十万火急!加急军报!参知大人快将陛下寻回来!”

北疆参知怒道:“纵是匈奴入关也不干老头子的事!自己去找!朝中大人不是能耐得很的么?大好男儿,成日被拴在宫里,也是自作孽……”

信使惶急道:“东匈奴军攻打玉璧关!泣血泉一带八百里军情告急,老爷子莫开玩笑了!朝上现忙成一锅粥,寻不到陛下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44章 枫阳谷

销骨河畔漫山遍野的橙红,枫林从关内漫出,席卷了北疆万里山峦。

李效的亲兵在断坷山下扎营,海东青带着群鹰在蓝天下翱翔。许凌云吹了声口哨,鹰群飞回,御林军在山下扯起围栏,李效驭马而出,于谷口勒停,颀长手指顶着猎帽不住打转。

自两百年前李庆成归朝后那场轰轰烈烈的大战,断坷山就不再有匈奴活动。塞外万里疆域都被划入大虞国土,李效纵马奔驰,不由得赞叹虞国先祖战功赫赫,心驰神往。

亭海生不惯骑马,沿途被颠得苦不堪言,李效打猎,亭海生只得留在军帐中无所事事,白日间许凌云率领鹰队勘察沿途野兽,唐思率军围林,李效亲自带队在山内纵横来去。夜间御林军饮酒作乐,烤肉剥皮,比武划拳,行乐甚是酣畅。

第三天李效带着海东青猎到一头吊额金睛猛虎,霎时轰动了全军。

那夜一行人终于辗转离开断坷山,在销骨河边扎营。

“该回去了罢,陛下,指不定归朝还得挨一顿骂。”许凌云揶揄道。

李效遥遥以马鞭一指,斥道:“放肆!”

君臣二人都是笑了起来。

李效回营换衣,唐思与许凌云二人解了马鞍进营。

唐思边走边道:“接下来怎生打算?”

许凌云略一沉吟:“不知陛下心意,合着也该回去了。”

唐思又道:“这次出来已近十天,多半回去咱俩都得挨弹劾了。”

数十名兵士在剥那大虎外皮,海东青倨于木架上,双目闪亮,看着过路的二人。

许凌云狡黠笑道:“所以我将亭海生带了出来,黑锅大家一起背不是么?我看陛下高兴得很,只怕不愿意就回去。”

夜渐深,初冬的寒风卷过草原,兵士们点起篝火,开始烤肉,许凌云在火堆旁坐下,唐鸿径前去安排巡逻。

亭海生过来坐着,许凌云拾起脚边酒坛,斟了两碗酒,随口道:“亭大人这几天玩得怎样?”

亭海生尴尬一笑道:“手无缚鸡之力,只得在帐中读书,看许大人批《虞通略》,颇有些感触,旁枝末节,许大人又是从何得知?”

许凌云哂道:“大部分是小时候,扶峰先生讲故事时说的,怕忘了便记上。亭大人,我敬你一碗。”

许凌云与亭海生碰碗喝了,是时明月千里,远处传来金铜胡笳之声,悠悠遍洒天地,时而暗哑,时而铿锵,喧闹的士兵们都停了斗酒,凝神静听。

“是谁在吹奏?”亭海生道。

“唐将军。”许凌云淡淡道:“唐思之父曾驻扎边关近十年,这是匈奴人的曲儿。”

亭海生道:“与我中原音律大相径庭。”

许凌云笑了笑,答道:“此曲吹的是千年前一名中原公主和亲,匈奴王以一对价值连城的玉璧,外加关外四城疆土,欲迎娶公主之事。亭大人乃是林阁老高足,想必也知道的。”

亭海生点头道:“泣血泉联姻,我依稀听过林师提及……”

许凌云:“正是……那位匈奴王入京朝拜时,得见靖云公主之面,是以一见钟情,回塞外后遣使前来联姻,中原皇帝允了,公主却不允,奈何天子发话,不得不嫁。”

亭海生出神道:“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事无可奈何。”

许凌云唏嘘道:“谁不是呢。”

“头儿。”一名鹰队侍卫忽道:“后来呢?”

亭海生接过话:“后来,靖云公主远嫁,匈奴王克克司亲自前来迎亲,靖云公主下车朝南而跪,哭嫁一天一夜,最后自刎东关前。”

众侍卫不禁动容。

亭海生悠然道:“而后,靖云公主葬身之处涌出一眼泉水,得名‘泣血泉’,而匈奴王克克司愤然毁去那双无暇玉璧,东关是以得名‘玉璧关’……从此两族结下深仇。”

许凌云随口道:“不过是个传说而已。也有人说玉璧关得名是因绝山峭壁千丈,犹如玉璧,毕竟千年前的事,已经谁也说不准了,来,亭大人,喝。”

许凌云与亭海生碰了碗。

亭海生酒量本差,喝下两大碗烈酒后不免酒意上脸。

许凌云吹响鹰哨,侍卫们纷纷出带鹰出营,进行入睡前的最后一轮巡逻,唯剩明月当空,篝火旁许凌云与亭海生坐在一处。

“来,亭大人喝。”许凌云笑着斟酒。

亭海生喝过第三碗酒,许凌云笑道:“书还在亭大人处么?”

亭海生脑中浑浑噩噩,掏出书拍在许凌云身上,许凌云随手收了,亭海生搭着许凌云肩膀,满脸醉意,摇摇晃晃道:“许大人,人生总有些……无可奈何。”

许凌云笑道:“亭大人说笑了,大人身居六部,又是林老门下高徒,还有什么烦心事的?”

亭海生眯起眼,摇了摇头。

许凌云道:“亭大人有心仪的女孩没有?若看上哪家闺秀,也好请陛下指桩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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