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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侧花满堂(65)

“嗯,是的。”

望进美仁如潭水般清澈的双眸里,向昕欣慰地笑了笑,捉住她垂下的一缕发丝,紧紧地攥在手中,轻吐了一个字:“好。”

可是转瞬之间,他松了手,转过身背对着她,语调一变,冷言道:“你可以走了。从今往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你走吧,我还是那句话,天一亮,你依然还是明家的小姐。”

望着他的背景,美仁难以置信地道:“昕大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我叫你走,你听不懂吗?”

“昕大哥……”美仁胸口之处一阵热流涌过,说不出的闷结,强作镇定,只轻唤了他一声便被无情地断了去。

“向美仁,不要叫我昕大哥,我向昕承受不起。不对,我应该叫你一声明家小姐,多谢明家小姐昨夜挺身而出,救了我向昕一条贱命。你是高高在上的明家小姐,我不过是一菅莽夫,高攀不起。与同一个男人相处了几个晚上,明家小姐不怕损了清誉?落人口舌?若明家小姐不想自取其辱,就请回吧。”只见向昕回转身,面部表情变得前所为有的狰狞,嘴角含着冷笑,一副逐人出屋的无情姿态。

昕大哥怎么会变成这样?方才他的那一笑,还有他的举动,她明明能够感觉到他的情,但那一声声“明家小姐”却她让近乎抓狂。

她忍不住地尖叫出声:“明家小姐?明家小姐会被自家人陷害成那杀人凶手?”

向昕冷着脸,回道:“这种事你不要问我,你应该回去好好地问问你的父亲。你若不想彼此之间弄得难堪,那么就告诉我希凌被关在哪里?”

“你的意思是我害了她,是我叫明家的人捉走了她?我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美仁大声吼道。

“既然不知道,你就给我滚!从今往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滚!你给我滚!”他高举着手中的纯钧剑,对着她一声怒吼。

美仁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垂着头,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意志,立在那一动不动。

凝视美仁这副憋屈的模样,向昕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强忍着要上前安慰她的举动,逼着自己狠下心,声音越发的冰冷,再度吼道:“我叫你滚,你听见没有?要是你再不走,那别怪我手中的纯钧剑无情。”

这一次,美仁没有再犹豫,猛地撞开他的身体,冲出了屋子。

耳边一直回荡着向昕声声怒斥,心中涌起阵阵悲凉。

要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心魔克制住,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的安危。原本想将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诉他,不再有任何隐瞒,可是到头来,换来的还是一场不信任。

这难道就是她的命吗?身为天一族女人的命吗?

立在汴河堤岸,凝望着月光下的水面,那河水声声击打岸堤,就像是无情的铁锤在猛敲着她的心一样。还有那伴着夜风轻拂的柳枝,这么美好的一切在她的眼里看来,却是那样令人生厌。

“呀——”她狂啸一声,双眸倏然变得殷红如血,拔出身上的弯刀,像是发了狂一样向身旁那个垂柳砍去。

映着白色月光的刀光闪过,翠绿的柳絮随着那强劲的气力满天飞舞。

许久之后,一切都静了,只有满地残枝柳叶随风飘落在汴河之上,随着水波来回荡漾。

坐在岸边,美仁呆呆地望着手背上沾有的血迹,还有那满地被她砍断的柳枝柳叶,再抬眸望着那个光秃秃的柳树,抑制不住地痴笑起来,当眼泪就快要夺眶而出,她迅速地闭起眼,抹干了眼角沾着仅有的一滴泪水。

站起身,身影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直守在暗处的向昕缓缓地走了出来,对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息着:“对不起……”

若是不逼走她,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面对她,他不能再像一个卑鄙小人一样,为了找出罪证而再利用她,曾经做过一次,但这次他再也做不到。她是明家人,他不想她为难,更不想她今后痛苦。若是他还有命活下去,若是还能再见着她,他一定是不会再放开她的。

从来没有尝试过抓着个酒坛喝酒会是怎样的感觉。

第一次,第一次她抓着个酒坛走在大街上,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她无法饮下坛中酒,悦姨从第一天开始教她喝酒的时候就说过,男人喝酒,讲究豪情,而女人喝酒,就得讲究优雅。即便她女扮男装多年,依旧忘不了悦姨教她喝酒时所说的话,所以她没法牛饮,没法抱着酒坛,用酒将自己灌醉。

她多么失败,如今连个可以一起喝酒的人她都找不到。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美仁抬起眼眸,看清眼前立着的人竟是景承,余光在见着那两排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她扯了一抹淡笑。

她竟不知不觉又走回了万花楼。

明家,奢华舒适,可那从来就不是她的家;竹芙园,清静幽雅,却时刻提醒着她,那是个牢笼。只有万花楼让她会想起杭州的倚笑楼,让她寄托了很多情的地方。

缓缓地,她扬起笑脸,回道:“我早就来过了,只可惜承哥哥还在睡着,所以闲着出去买了坛酒,等承哥哥醒来陪我一起喝。承哥哥,赏这个脸吗?”

景承看着她那副落漠的模样,心中有种莫明的怨气。方才他又收到消息,二哥伤势未愈又添新伤。

看了看她,三今半夜抓着个酒坛,却是来他万花楼买醉,皱着眉鄙夷道:“万花楼是一个让人既能忘愁忘忧又可以洒脱放松的地方,而你,看的出来,今夜有心事,金妈妈自然不介意多收一个来销金的,不过你可备足了银两?我打开门做生意的,请了一次,不会再请第二次。”

“若是能见着苏素姑娘,我想,我身上的银票足够包理整个万花楼一夜。”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塞进景承的衣襟处,美仁抓着酒坛径直往万花楼里迈去。

再度见着庄飞庄杰,是两人烂醉如泥地滩在人家姑娘的床上。

去了另一间厢房,美仁与景承两人面对面在屋中坐了下来。

美仁为景承斟了一杯酒,也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倾尽杯中酒,方启口:“承哥哥,为何会离开明家开了这家万花楼?是真的喜欢这种酒醉金迷的日子吗?”

“我二哥告诉你的?”景承不悦地深蹙起眉头。

“是的,是景哥哥告诉我的。”美仁把玩着手中的酒盅,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微笑着端起酒盅敬了景承一杯,又一口仰尽。

“我不是二哥,不是事事都能隐忍得下去,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不想做便是不想做。既然有人看不惯,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么我又为何非要留在明家?我很享受这种放荡骸形,无拘无束的日子。”景承说着,也一口仰尽杯中之酒。

“呵呵,你纵然恨他,却始终是一颗心向着明家。”美仁轻笑。

景承脸色微变,握着手中的杯子,禁不住给自己倒了一杯,猛地仰尽,道:“二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不回去看他,却带着庄飞庄杰来我万花楼,是气恼他罚你?”

美仁轻笑出声:“呵呵,我为何我会受罚,还不是因为承哥哥你带我来万花楼斗花魁?或许承哥哥早就算好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吧?”

景承轻哼一声,不停地捏着手中杯盅。

美仁笑着为他又斟了一杯酒,道:“啊,说来也怪,下个月初五是王大人四十岁生辰,苏素姑娘为了他的生辰不见客,而景哥哥罚我禁足也刚好是一个月。真的好巧啊,都是一个月,可是这一个月的日子我该怎么熬呢?”

笑望着杯中之酒,美仁的眼底却尽现悲伤之情。

景承凝视着她,一脸防备之色,沉声道:“你问我做什么?不知道。”

“承哥哥,你说我回去向景哥哥求情,让他罚我在万花楼里待一个月可好?”美仁轻啜一口美酒。

景承一把按住美仁替他倒酒的手,愠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若是他收留了她,他在这万花楼里清闲的日子也将过不了几日,到时不是那明庄主差人上门,便是二哥天天来这里坐阵。

轻轻拨开景承的手,美仁执意为他再斟一杯酒,云淡风清地吐了一句:“突然很想见苏素姑娘一面……”

第三十二章 同道中人

从景承的口中得知,怡素为了参知政事王钦若大人的生辰宴,一直在离万花楼附近不远的舞馆别苑里练习舞技。

“据我所知,她并不想见你。”景承道。

“那就当我强人所难好了。”美仁笑道。

景承白了她一眼,继续喝着杯中酒。

不多时,那一坛酒见了底,美仁仍然很清醒,坐在她对面的景承更清醒,不过清醒中更添几分豪情。

聊的虽不多,景承却能感到坐在面前之人,因为那个家,和他同样的不快乐,起身步向门外,他拍手轻招了一名小丫头,示意她再弄两坛酒来。

“酒逢知己千杯少。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酒量倒不错,今夜不醉不归。”

自进了这万花楼之后,美仁的心的确平静了好些。

景承方想为她再斟上一杯,却被她封住了杯口,浅浅一笑,道:“若是在其他地方,可以与承哥哥对饮通宵,不醉不归,但唯独这青楼里绝不可。我先回竹芙园,庄氏兄弟二人就有劳承哥哥了,明日我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