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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公公的小傻子(85)

作者: 周乃 阅读记录

这么一想,她便觉得黄泉路上不孤单了。有些遗憾的便是没能恢复记忆,墓碑上只能写“生卒年不详,父母不详”,如果能有一个“夫窦贵生立”就好了。

吴玉被审完,也丢到牢房关押,就在鹿白隔壁。

见到披头散发、眼神坚毅的人时,鹿白心中顿时一紧。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铁锁“当啷”一声之后,便忙不迭地凑到门口,冲隔壁大喊:“吴相,吴玉!我家在何处,爹娘在哪儿,你快告诉我!给我短刀是什么意思?快说话!”

吴玉终究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要了纸笔,将九皇子这些年来贪墨的金额账目、涉事官员姓名官职、受害诸人性命年月,条条落于纸上。写了一整晚,足足三十四页,才将那些不为人知的罪状一一述尽,末了还咬破手指,在每页底下按了指印。

倒是省去官署查找证据的麻烦了。

而后,他西向而跪,颤颤巍巍地叩了一个头:“……保重。”

一声轻叹,不知说给谁听。

第二日一早,狱吏进门时,便发现他已经断气了。

就这么缩成一团,跪在地上,死了。

得知吴玉已死的时候,窦贵生就知道鹿白再无活命的可能。

证据确凿,不到五日,九皇子便被投了大狱。尽管他嚷着吴玉是胡乱攀咬,但明晃晃的供词摆在他眼前,狡辩的话再大声也无济于事。霍皇后被幽禁佛堂,不得出门,由德贵妃代掌后宫。

与此同时,太子终于醒了。醒来的太子用羸弱喑哑、伤心欲绝的声音与朝臣们说:“元启不过一时鬼迷心窍……”

大度的东宫储君再次原谅了差点害死他的亲弟弟。

两相对比,朝臣们的情绪霎时被点燃,群情激昂,愤慨非常,纷纷上书请圣上将章元启贬为庶人。如若不然,他们便会罢朝、辞官,誓要与偏心眼儿的皇帝抗争到底。而在他们口中,帮凶吴玉则变成了“死谏”的忠臣。

就连葛琅也跟着凑热闹:“若非五殿下命大,此刻早已身死魂灭,客死异乡了。还望圣上给陈国一个说法,否则别说女皇陛下,连我这儿都过不去。”

他其实还想说,要是审不出来,不如把疑犯交给他们。但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更严重的后果,他和靳乔最终选择了沉默。

窦贵生立在宫门,来往朝臣的高声议论飞来又飞走。他们说着天子与天下,他们说着真理与真相,他们说着百善与百恶。

他们中会否有人,哪怕只是一个,想到那个不太会说话、不太会骗人、文章写得还凑合、哪个男人都瞧不上的小傻子呢?

想到歪歪扭扭的字迹,想到心不甘情不愿的“先生”,想到一个滚烫的、放肆的、不甘示弱的吻,他顿时心潮澎湃,踌躇满志。断了个枝而已,树还没死呢!

那么,该如何翻盘?

他见不到皇帝,江如一朝得势,将皇帝身边守得严严实实,坚决不允许他靠近。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注定将毁了他、却在此时此刻举足轻重的人。

云栖宫已经许久没有客人了,除了皇后差遣的内侍送来的例行关怀,此处几乎都要被人忘了——其实大多数妃嫔的都是如此境地,她们倒也乐得清闲。

窦贵生还是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地到访。谢嫔挺着大肚子出来,见到人时先吃了一惊,慌忙遣散下人,将人带到偏殿的小间。

“哥哥怎么这么大胆,就不怕被人瞧见?”谢嫔刚一插上门,就忍不住责备道。

窦贵生双手背在身后,摸了摸袖中的刀:“最近德贵妃倒是没找你麻烦。”

“怎么没找?”谢嫔撑着身子坐下,端过茶杯一饮而尽,低声抱怨道,“来过几次,只是我没与你说罢了。”

窦贵生视线在她握住被子的手指上转了转,平静道:“也是,如今我已经不是御前秉笔了,跟圣上也说不上话。”

谢嫔动作一顿,放下杯子,两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哥哥怎么这么说?你如今够难了,我也是不愿劳烦你。”

窦贵生继续盯着那个茶杯,睫毛盖住了眼睛,叫人看不出情绪:“你跟我说的是,贾京对你腹中孩儿多有照顾,不好叫太子妃随意责罚,不如就遣去尚膳监烧个火吧。我知道贾京是皇后的人,只是没想到你也掺和进来了。有趣,食在有趣,我倒想看看你有何目的了。”

谢嫔的声音开始颤抖,下意识捂住腹部:“什么目的?我听不懂,哥哥,我对你怎么还有目的?”

“我思来想去,德贵妃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如此责难,她最看重的便是太子,只要太子安好便可相安无事。十多年了,她早已不屑拈酸吃醋之事,怎么会单单对你多番苛责?所以——”窦贵生终于掀起了眼皮,锐利的光芒叫谢嫔陡然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