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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公公的小傻子(98)

作者: 周乃 阅读记录

苏福板着脸敲桌:“吵什么吵,要看就出去,出去看个够。”

学生们顿时一凛,不敢说话了。

窦贵生的确是尾随鹿白出来的。他知道她生气,但没想到她竟然气到大庭广众给他甩脸子。颜面扫地的先生第一时间追了出来,准备教训忤逆不孝的学生一番。

学生压根没走远,就在院墙下等他。

他以为她要质问两句,或者再嚎上几声,不论哪样,他都有法子应对。但出乎意料地,鹿白没哭也没闹,只是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地注视他。

人老了,胆子也小了,被这么一看,他顿觉害怕,嘴边的话全都识趣地咽了回去,不敢吱声。

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过了一个时辰,鹿白才冷声问道:“你找到我家了?”

窦贵生不作声。

“那你送我去哪儿?”她继续问。

他依旧垂头不语。

鹿白火了:“不知道去哪儿就要送我走,你什么意思?答应我的都不作数了?”

窦贵生扯她的袖子,声音发粘:“你小点声……”

“就不。”鹿白瞪了他一眼,狠狠扯出袖子,扭头就走。

走出好几步,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又回头补了一句:“就不!”

窦贵生:“……”

有的人总是生气,一阵风似的,来得快去得也快,譬如窦贵生。有的人轻易不生气,一生气就轻易不肯好,气性大得人受不住,譬如鹿白。

窦贵生心不在焉了一整日,脑中上演了好一番生离死别、你推我拒的场景,正琢磨着叫苏福去莫啼院探探情况,没成想女主角自己来了。

她又来了,好了,窦贵生一下子舒坦了。

鹿白来是来了,却不看他,径直推开门,走进屋,踢了鞋,掀开被,“咚”一下倒在床上,露出一个铁骨铮铮的后背。

窦贵生恍然大悟,哦,敢情这不是和好,是到他眼前闹气来了。

他抱着被子站了一会儿,终究顺从了心意,躺到床沿,躺到鹿白边上。刚一躺下,就叫被子兜头蒙住了。视觉尽失、五感迟钝之下,他稀里糊涂就给人扒了衣裳、锁住手脚,狠狠羞辱了一番。

鹿白似乎是故意的,又啃又咬,又拧又掐,憋着劲儿整他。一晚上下来,老太监像是进了回刑部大牢,受了九九八十一难,死了七七四十九回。

他本来也能报复回来的,但他哪有那丫头心狠,她一抖他就知道手劲重了,压根不敢再进一步。除了嘴,他浑身大概没一处是硬的。尤其是心。

一晚,两晚,七八晚,晚晚如是。饶是这样,两人还是没说话。一个气性大得没边了,一个脸皮薄得没救了,总之双方死扛着不肯低头,并且暗自乐在其中。

在日夜行刑与受刑的美妙折磨中,新年到了。

这并不是一个喜庆的新年,宫人们的忙乱中带了些许萧索的气息。太子妃带着两个孩子悄无声息地离了东宫,离了京城。他们走时,皇帝对着窦贵生长长叹了一口气。

“替我去送送吧。”皇帝如此吩咐道,仿佛告别的不是犯了罪的太子遗孀,而是那个软弱、荒谬的自己。

窦贵生将人送至宫门,太子妃念着他雪中送炭的恩情,叫两个皇孙给他磕了头。还想交代几句,但对上一旁的青怜,太子妃顿时尴尬地别过脸,催促着孩子上车出发。

马车很快消失在繁忙的街道尽头,消失在喜迎新年的张张面孔之中。窦贵生呵出一团白雾,领着人往回走。路上,他突然对青怜道:“过了年你也满二十了,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清不楚地待在宫里。我与圣上说,替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如何?”

难怪总道女大不中留,嫁女儿总是喜事,他心想。没有什么比觅得良人更叫人欢喜的了,没有。

青怜的胆子依旧小得可怜,明明不情愿却不敢反驳,只一个劲儿地抖着肩膀念叨“多谢公公”。窦贵生原先就知道自己可怕,可此刻见青怜如此反应,一股烦闷蓦地从心口迸出,眨眼间冲入四肢百骸,到处乱窜。

“怕什么。”他皱了眉。

不说这句还好,说了之后青怜更怕了:“窦公公,我、我……”

窦贵生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人影,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变了:“你过来。”

青怜飞快瞥了他一眼,怯怯往前迈了一步。

“走近些。”他伸出一只手,分外自然地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青怜抖得更厉害了,不肯再动:“公公恕罪,我、我不敢冒犯……”

窦贵生咬着牙,手中一个用力,便将人揽在怀里。青怜吓得脸都白了,浑身僵得像块木头,连舌头也直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人就这么不自在地抱了一会儿,窦贵生泄气地松开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