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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26)+番外

“阿海。”

叶海涛睁开眼了,古谷川就站在床边,望着他。

那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划过自己长满胡须的下颚。

古谷川缓缓地坐在床缘,微微偏着头,轻声地说:“阿海,我帮你剃胡子吧。”

这十几年没见,古谷川除了模样没多大变化,其他方面却有了不小的转变。他的个子很高,在灰绿色的军服之下蕴含着力量,他能轻易地将叶海涛从床上提起来。

但是,古谷川并没有这么做。

他让勤务兵把一张椅子搬进了浴室里,然后将叶海涛从床上拦腰抱了起来。叶海涛做出了无声的反抗,他挣动着手脚,不过很快就妥协了——这样的反抗是徒劳的,他应该蓄积体力,而不是惹恼这个疯子,讨来一阵毒打,让逃脱的计划更加难以执行。

叶海涛佝偻着背,坐在椅子上。勤务兵跺脚敬礼,走出去之后,浴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古谷川拿了白色的面巾,帮叶海涛披上。叶海涛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留下了几道暗红色的疤痕,眼白通红,面色蜡黄,一头乱糟糟的发丝,以及杂乱的胡须……

“阿海……把头抬高一些。”

叶海涛麻木地随着古谷川的手挪动着头部。末了,他的头高高仰着,目光正对着眼前这个人。

他用热毛巾为他擦面,洗脸,然后涂上了硬皂制成的泡沫。当柔软的獾毛刷划过脸盘的时候,叶海涛像是轻叹一声,闭了闭眼。

古谷川拿着锐利的剃毛刀,偏着头,谨慎地动作着。

像是过了许久,他们沉默着。

一直到古谷川停止了动作,再次地为他洗脸擦面。然后他拿过梳子和发蜡,仔仔细细地替叶海涛梳理。

“阿海。”

古谷川放下了梳子,又唤了唤他。

叶海涛顺从地睁开眼了,古谷川微微俯身,双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肩上,靠在他耳边,缓缓道:“你看看。”

叶海涛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刘海被梳至右侧,发尾稍长的部分也经过了修剪,脸颊干干净净的,除了脸颊稍嫌消瘦之外,俨然是个斯文俊秀的好青年。

叶海涛看着自己这番模样,眼里渐渐染上一丝茫然的神色。而古谷川正在紧挨着他,两手从那骨架分明的肩上,渐渐移动至颈脖,最后他们的脸颊紧紧相贴着。

“阿海……”古谷川像是陶醉地闭上了眼,轻喃着青年的名字。

他平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你……真好看。”

◎◎◎

那是一九三零年。

由远而近,可见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骑着脚踏车,慢悠悠地进入古谷公馆的土地番外。他穿着白色上衣,暗色长裤,身后背着一个褐色的背包,脚踏车上还绑着一个画板。

“小二爷。”新来的门房见到他,急急忙忙把门给打开了。叶海涛把脚踏车停放在旁侧,面无表情地向他点头致意。

叶海涛一走进屋子里,便直接上楼去了。当他走进转角那角落的房间,便瞧见那横卧在床上,发丝凌乱的消瘦女人。

那女人两手被绑在床柱,神色痛苦,目光迷茫地看着叶海涛。

叶海涛木然地望着她,她张了张干裂的唇,虚弱地唤着:“烟……给我……”

“妈。”叶海涛慢慢地走向母亲。

苏芝华此刻的面貌,已经不复当年的娇美,她的脸色透着一抹青紫,眼球浑浊,由于烟瘾发作的缘故,她痛苦地抽搐着,口水也从嘴角流了下来。

“阿海……给、给我……”她像是瞧见了救星一样地,艰难地蹬着腿,呼唤着儿子。

叶海涛难过地抿了抿唇,对母亲坚定地说:“不。我不能给妳。妳一定要戒烟。”

“求、求你……阿海……”

叶海涛怕自己心软,他连忙转过身走了出去,掩住了双耳,不愿听到母亲孱弱凄楚的呼唤声。

他快跑着穿过回廊,最后回到了房里,重重地把门给合了上去。

叶海涛靠在门板上不断地喘息着,最后累得坐倒在地,低头干呕了几声。他难过地闭了闭眼,却落不下一颗泪来。

他对这母亲的感情,因为长久没有接受任何的滋润,已经濒临枯竭了。

叶海涛将背包放在写字台边,习惯性地从里头拿出书本,摊开来,低头专心地学习。当他瞥见书上旁边的字时,紧蹙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开来。

那是林庄文的字迹,这本书,是林庄文送给他的。

他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年末就要应考,要是成绩不错的话,未来就能够和林庄文一起在莱佛士学院上课了。叶海涛已经想清楚了,等他从直落古楼毕业之后,就搬到学院的宿舍居住,他也不用担心学费的问题,因为林庄文说过,能替他争取到奖金。

林庄文,实在是他的贵人。

这两年来发生了不少事情,叶海涛除了身子拔高之外,一些不明白的事情,也逐渐弄清楚了。林庄文,可说是他在茫茫路途之中的一道光束。他们并不常见面,至多一个月两回,多数都是在叶海涛的学校里——林庄文偶尔会到那里当临教,而叶海涛心里对这个学长的崇敬,已经达致了巅峰。

林庄文是很照顾叶海涛的,甚至是有些偏袒他。他们之间像是有永远说不尽的话题,而林庄文灌输给叶海涛的想法,一直以来都被叶海涛奉为圣旨,牢记于心。

由此看来,林庄文对叶海涛而言,俨如父亲、兄长一般神圣的存在。

叶海涛出神地看着课本上的字迹,浑然没发觉房门被人悄悄打开来,一直到脖子被人从后给搂住了,他才惊呼一声,高高地仰起头来。

只见,古谷川那张标致漂亮的脸蛋泛着淡笑,黑沉沉的眸子中像是闪烁着微光。

叶海涛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强作自然地扯了扯笑容,叫了一声“哥”。

这两年,古谷川依旧没多大变化——除了身高略长,那白皙细致的皮肤依旧如故,脖子的喉结稍稍清晰的一些,可那一把声音还是如同以往般地清亮。但是,和叶海涛比起来,古谷川终究是一个成年男子,再加上叶海涛总是一副消瘦的模样,总带给人弱小羸弱的错觉。

在古谷川亲吻着自己的脸庞时,叶海涛闻到了他身上的药味,故而别过头,转移话题地道:“哥,你去看医生了?”

古谷川听到这话,不乐意地“嗯”了一声。接着,仿佛是失了兴致一样地放开了叶海涛,径自走向一边,脱下了外套和领带。

叶海涛见他一言不发,自然是知道古谷川心里又不愉快了,想来是对今天诊治的结果并不满意。

古谷川今日确实很不愉快。

这一次,他用几万块钱请了一个德国医生。听说那德国医生很是厉害,医术高明,他原本以为这次总算能把自己的病给治了,没想到试了大半个月,那医生居然告诉他没办法。

那时候,古谷川是极其愤怒的,他差点就要拿枪把这庸医给毙了,好在随从及时把他给拦住了。

自从父亲第一次带自己去看医生的时候,古谷川就意识到自身的异常了,尽管没有人直接告诉他。他忽然明白到,自己是和其他男人不同的,大大地不同。原本,他还是抱着希望的,一直到叶海涛逐渐成长——在一个早上,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叶海涛的裤裆湿湿的,他以为叶海涛又尿床了,当下把叶海涛的裤子给扒了下来。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叶海涛的那地方,流出了许多白浊,形状也比平时粗长不少。

他还以为叶海涛病了,慌慌张张地请了一个医生过来。那个医生并不知道古谷川的情况,只是在看了叶海涛之后,大笑数声,仿佛觉得因为这事把他找来,实在是相当滑稽。古谷川为此异常愤怒,他去找了父亲——

到最后,他也从父亲支吾的解释之中明白过来了。

原来,他是个不正常的男人。

“哥,你等会儿还要出门么?”叶海涛发现古谷川又换了一件英国西装,便如是问道。

古谷川听见少年唤着自己,带笑着回头走了过去。他慢慢俯身,接着单膝跪在了叶海涛面前,仰着头,两手捧住了叶海涛的脸蛋。

“哥……”叶海涛有些不适地侧了侧脸。

古谷川端详着叶海涛的面孔,然后倾身在他的嘴上亲了亲。叶海涛强压下心里的排斥,僵硬地接受了古谷川的吻。

这两年来,他们都成长了不少。叶海涛也已经渐渐地明白,这样的亲吻,并不是正常的兄弟间,该有的相处行为——这一点是林庄文告诉自己的。

那是因为一年半前,林庄文替他把丢失的金表给找回来了。他并不知道林庄文用了什么样的法子,但是那金表确实在他的眼前。当时他实在是太开心了,便抱着林庄文,将唇凑了上去,亲了亲林庄文的嘴。

林庄文当时吓呆了,他怔然地看着眼前这小少年,脸上一阵红。尤其是叶海涛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时,林庄文简直如同石化一般。事后,他们两人分开的时候,林庄文一脸严肃地询问他,究竟是谁教他这么做的。

由于林庄文的神色太紧张了,叶海涛只好如实相告。林庄文听后,脸色极其难看,他突然搂住了叶海涛,一脸痛心疾首地说——这太可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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