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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39)+番外

古谷川没想到殖民地政府也干起这种强盗行为居然也毫不逊色,而从罗家的例子来看,古谷川也暗暗觉得有些不踏实。他近来不免要怀疑,那些英国人是要借着他们内斗,来坐收渔翁之利了。

古谷川越想就越发焦心——要真是政府的阴谋,那么他可真是无计可施了。

这天古谷川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之下,亲自去了码头和名下的几家别墅。当他真正了解到事态为何的时候,就更加烦恼起来。

张经理和几个老管事战战兢兢地对着老板,几个人几双手搓得都快磨出火来了。只见古谷川翻了翻账本,突然用力地将账本往桌上一扔,冷声说:“怎么会少了十几万?不算花会和别墅的盈利,码头这里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面面相觑之后,依旧是张经理向前几步,低头躬身说:“小老板,实际上这些时候,英国人扣了咱们两次的船,码头税也提高了几万……这些,都要用钱来打点的呀。”

古谷川那一段日子忙着泄愤,哪里知道码头这里出了这一桩事情。此时一听,便有些愣住了。而在他回神之后,却怒极反笑,阴恻恻地看着前头一群人,“哦——出了这件事情,你们倒是瞒得紧啊。”

“小老板,那是因为……您那时候要歇息,再说,也不是大事……”

不是大事?那还有比这更大的事情么?

古谷川也不吼了,他的嗓子好容易有点起色了,可不能又喊破了。他只是扫了扫眼前这些老东西,阴笑了一声,“我看你们是巴不得我一直休息,然后全部的事情就由你们捣鬼做主了。”

那些管事经理只觉得阴风阵阵拂面,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古谷川因为心中有一团火气,说罢便用力咳了几声,他认为自己要气得吐血了——说这些人没吞一毛是假,不过英国人调税是十二万分真的,再这般下去,码头这边的生意可要更难做了。

他挥退了一干人,独自在办公室里。

古谷川忽然觉着有些迷茫,英国人涨税不奇怪,可一个月就要扣两次的船,倒是有些过分了。先前还有罗齐山能使点力气,可现在这老家伙也入土归西了,他在英国人这里又没什么可靠的人脉。

事到如今,他不由得想起了死去的父亲。他现在终于有些明白父亲为何宁可使大把的钱,好让自己不要搅进麻烦事里。

原来这世上,真是没有什么比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还来得重要。

古谷川看着窗外那一片大海,猛然思念起了家中少年。当下,他叫来了保镖搀扶着自己,打道回府。

不知不觉,古谷川便出去了一个下午。

他想到了叶海涛近日伺候自己的辛苦,在回家的路途中,还转道去了纳福路,看了看近日新上演的电影海报,确定了日期之后,决定明天带叶海涛出来玩玩。

古谷川认为叶海涛也是想念自己的,所以他想给叶海涛一个小小地惊喜。一进屋,他也不大叫着要叶海涛下楼来,只让保镖把自己给扶上楼去。

古谷川自然是先转到房里瞧了瞧,不过却没瞧见叶海涛的身影。

他不用多想就知道叶海涛往哪里去了,就叫着那保镖把自己扶往二楼转角的房间。

对于苏芝华,古谷川是不存在任何感情的,甚至很多时候,古谷川会将她给完全遗忘。古谷峰一很早以前就对她失去了兴趣,而在苏芝华染上毒瘾之后,就让人给反锁在房里。如今,她已经跟死人无异,除了叶海涛之外,没有人会记得她。

然而,古谷川有时候是有些羡慕,或说,是妒忌这个女人的。因为他曾经觉得,他的阿海深爱着这个女人——远远超越阿海对自己的爱。

古谷川自幼缺乏母爱,又因为自身条件,对女人天生有一股排斥感。他对亲情的理解,只局限在父亲的荒唐作风。严格来说,要不是古谷峰一为他挡了子弹,古谷川还真没想过,自己也许是舍不得这个蠢父亲的。

古谷川边胡思乱想,边在保镖的搀扶下,走到了苏芝华的房门前。

房门是虚掩的,而他并没有想要鬼鬼祟祟地看些什么。然而,这时候,叶海涛刚好牵着浑身赤裸的苏芝华从浴室里走出来。

古谷川稍稍地愣住了。

叶海涛将衬衫长裤都卷起来,正在专心地为母亲擦身。苏芝华依旧是有些痴傻地看着前头,随着儿子的摆弄动作。

古谷川的眸光沉了下来,他看着叶海涛和那浑身赤条条的女人,觉着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画面还可恨的了。

叶海涛就像是服饰自己一样的,尽力地为母亲擦身,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苏芝华不只一次亲着叶海涛的嘴,边叫着阿海,边将胸脯提了起来要往儿子的嘴里送。

末了,古谷川拽着身旁一直低头的保镖,低声阴冷地说:“扶我回房。”

而房里的叶海涛终于明白他妈妈为什么会有这些古怪的举动了——他妈妈居然把自己当成了娃娃了,难怪老是要逼他吃奶啊。

他在房里照顾母亲直到傍晚,走下楼听下人说古谷川从外头回来了,便又急急地跑上楼回到房间里。

“哥,你今天这么快回来?”往日古谷川出趟门,没到晚上是不大可能回来的。

古谷川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如常地抱了抱叶海涛,亲昵地挨着对方搂了一阵,就一块儿下楼吃饭了。

之后,叶海涛一如以往这段时日来那般,陪古谷川一块儿冲凉换衣,爬上床,紧挨着对方,沉沉睡去。

他是带着微笑入眠的,因为再过两天,他就能回学校上课了。

古谷川在叶海涛睡去之后,慢慢地睁开眼了。他低头看了看叶海涛,见他脸上的浅笑,眼神渐渐地幽暗起来。

隔日,古谷川如同先前计划好的那般,先携着叶海涛去逛了逛百货公司,在曼尔顿餐厅用了餐后,才带着叶海涛去看了场电影。叶海涛因为担忧家里无人照顾的妈妈,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此外,他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头,眼皮也跳得厉害,心里很是不安。

一直过了傍晚,他们总算回到公馆了。

叶海涛一把古谷川扶回房,就快速地跑到转角的房间去了。

然而,他却瞧见了眼前骇人的一幕。

他妈妈倒在地上,掌心抓着碎玻璃,脖子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流了满身的血——

已、已经没气啦!

第30章

叶海涛并没有表现得很悲恸。

由于苏芝华并没有嫁给古谷峰一,故而也谈不上让古谷川敬孝还是什么。然而,叶海涛怎么说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葬礼的事宜自然是由古谷家负责操办善后。

叶海涛在这过程之中,并没有嚎哭。

在苏芝华入棺之后,他木然地看着那口棺木被人抬走,然后像是极其疲累地慢慢软倒在古谷川的怀里。

古谷川从始至终都是沉默的,这一个简简单单的葬礼,并不若古谷峰一那般风光盛重,但是气氛却更加地凝重。

叶海涛侧身倚在古谷川的胸膛,当他意识到苏芝华真的离开的时候,一滴滴的热泪默默地从眼角滚落。

古谷川搂紧了他,抵着他的头,并没有说什么。

叶海涛只是靠着他,微微地睁着眼。

实际上,叶海涛对母亲的死,是有些木然的——打从苏芝华沾上鸦片,深染毒瘾直至疯癫,他就明白,他的妈妈已经死去了,留下来的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的悲痛早在那时候用尽了,以至于如今,从他眼里流下的,也只是在那时候,还无法落下的泪水。

然而,叶海涛并不蠢笨,他不认为苏芝华的死是单纯的发疯自残所致。他心里是很有疑问的,但是却也说不上来——他因为心疼母亲,并没有把绳索绑得很牢固,苏芝华如果死硬地挣动,还是有法子挣脱的。

叶海涛只是想不通,苏芝华死去的时候,身上是什么也没穿的。然而,叶海涛很快就把这些疑问压下了。因为他明白,苏芝华是个疯子,谁能理解疯子的思维呢?

事到如今,他感到万分无力,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那些复杂的东西。

苏芝华下葬的那一个夜晚,叶海涛和古谷川相拥着,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个晚上。这也是叶海涛和他哥处在一块儿如此多年来,说过最多话的一个夜晚。

叶海涛坐在古谷川腿上,说起了过去他和妈妈在爪哇路一起卖粥,还有和街巷的孩子打闹的故事。

古谷川沉默地听着,叶海涛声音并没有十分地清晰,有点像在喃喃自语。当他说到隔壁家的大姐儿出嫁的时候,古谷川终于开口了。

“阿海。”他将头抵在叶海涛的颈边,探出头瞧着怀里的少年,声音嘶哑地说:“以后就我们俩在一起好了,我只爱你的,你别娶老婆,也不要生孩子……”

“你也只跟着哥,哥只爱你一个人。”

古谷川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叶海涛回答,他渐渐地有些心凉了,以为叶海涛是嫌弃自己,这般一想,他手心都冒汗了,连忙低头去瞧——

他的阿海,已经睡着了。

叶海涛在之后几日都显得有些魂不守舍,时不时就要落下一两颗的泪珠。他这副模样让古谷川瞧了很是痛心,却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来安慰自己这伤心难过的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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