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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派旅人(10)

杜若予想起活着的卫怀瑾在师生里撒谎成癖的不良风评,试探地问:“你们家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去那儿吗?”

“警察问过我父母,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我对怀瑾更是一无所知。”卫怀信脸上的哂笑始终没变,“原本该是最亲密的家人,却一问三不知。那天方未艾不也说,像我这样的哥哥,他都懒得排查。”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的讥讽多过沮丧。

杜若予问:“你……都了解你妹妹哪些事?”

卫怀信摇头,“我父母说怀瑾温顺懂事,从小就乖巧听话,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但我听说,怀瑾的性格比较古怪内向,虽然住宿,但和室友的关系很一般,不爱说话,平日独来独往,似乎没有朋友。”

“你信哪一面的卫怀瑾?”

“她在我这儿近乎一片白纸,这些天断断续续拼凑出来的形象,不像同一个人。”

杜若予想到这几日在她家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卫怀瑾,觉得自己亲触的卫怀瑾和旁人口中的女死者,又是第三副模样。

真正的卫怀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卫怀信突然问她:“杜小姐,你和我妹妹……的鬼魂,相处得好吗?”

杜若予一愣,“不好不坏。”

卫怀信没再说什么。

杜若予想了想,终于回过味来。

卫怀信好像已经默认了卫怀瑾鬼魂的存在,但倘若你正面质问他,他必然要否认。

杜若予越看卫怀信,越觉得这真是个矛盾的人。她问:“你们想知道她当晚为什么出现在案发现场,认为知道这点,就能摸清楚她被害的缘由?”

卫怀信说:“也是一种可能性。”

杜若予沉吟半晌,平静道:“恐怕我无法帮你。”

卫怀信讶然看她。

“我能看见的卫怀瑾,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的死因,否则她也不会撺掇我,让我重返现场,从而被你碰见。”杜若予微微笑,眼里却无笑意,“卫先生,想借鬼神之能破案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鬼神之能……”卫怀信笑了,像是如释重负,又像失望之极,“我既然不信鬼神,却还想借助你的鬼神能力,是我太矛盾了。”

看吧。

看吧!

“不矛盾。”杜若予心里大笑,声音却很轻,“眼里看见的,和心里目睹的,未必能始终统一。”

杜若予用来招待卫怀信的那杯水一直到凉,都没被他动过,他也始终规矩站在一处,不乱走,不坐下。

卫怀信对鬼神学说的探索浅尝辄止,便向杜若予告别,“家里的事还很多,我就不打扰你了。”

杜若予将他送去门口,见他眉间有愁是成人,眼神却清澈如少年,一时看失神。

卫怀信最怕被她盯着看,奇怪地问:“怎么了?”

杜若予嚯地一笑,这次不再故意吓他,“卫先生,我和怀瑾重回现场的时候是下午,当时我什么也没想起来,如果你有空,明天夜里,能不能陪我再走一趟?”

~~~~~~作者有话说~~~~~~卫怀信小哥和杜杜要正式结盟去破案啦~\(≧▽≦)/~我们卫小哥在杜杜面前虽然是怂货,但在别人面前,也是可以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大家不要笑他!

我们中的少数派 第九章 伪证之罪

卫怀瑾被杀是圣诞过后两天,等到杜若予和卫怀信相约重返凶案现场,已经是这一年的最后一晚了。

卫怀信提前十分钟等在杜若予家楼下,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等过哪位异性。

月色深沉,浮云袅袅。

老旧的楼道铁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杜若予戴着她的黑色墨镜,拄着她的黑色长柄雨伞,敲敲打打,摸摸索索地出来了。

卫怀信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视若无睹还是上去搀扶。

杜若予像是知他心中所想,在寒风里咧着嘴扯出一个冷冽扭曲的笑,“其实我看得见模糊人影,你不用担心我,自己正常点就行。”

卫怀信看着她,有些不解,“你在家都好好的,出门为什么要扮成这样?是有什么不方便提的秘密吗?”

杜若予裹紧围巾,“你既然相信了我能通灵,就别对我的事追根究底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卫怀信独自成长于国外,自小便能准确拿捏人与人之间的分寸,果然不再多问。

案发现场距离杜若予家也就盲人步行三十多分钟的程度,他们一前一后,趁着寒夜萧瑟月黑风高,相伴无言地来到卫怀瑾被杀的巷子前。

卫怀信带来了手电筒,正要打开开关,就被杜若予摁住手腕。

“别开灯,那晚很暗。”杜若予朝前踏出一步,悄声道,“那晚下着大雨,很冷,巷子两侧的店面和头顶的窗户几乎都关着,只有很远地方零星一点灯光照过来,隐隐错错的,根本看不清楚。”

卫怀信问:“那你当时是怎么发现怀瑾的?”

卫怀瑾的尸体在巷子深处,歪倒在地上,还被巷口的两个大垃圾箱遮挡。

“我没看见她,我根本不可能看见她,我是听到了她的呼救,很轻微的声音……她当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卫怀信想起杜若予的眼镜,知道她说看不见绝非假话,“既然看不见,那你还听见什么奇怪声音了吗?”

“声音……”杜若予闭上眼,从记忆深处搜索那晚的零星碎片。

她只知道卫怀瑾死于胸腹部多处创口,那些创口凶狠野蛮,不少直接刺穿了她的脆弱内脏,方未艾说现场挣扎的痕迹不多,说明卫怀瑾受袭得快,死得也快。

在杜若予与凶手迎面而过前,她确实不曾听过什么奇怪声音。

杜若予睁开眼,摸黑朝巷子里走,走出几步后,她摘掉眼镜。

站在巷口的卫怀信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你为什么摘眼镜?”

杜若予回头看他,“我当时确认过她还活着,所以摘了眼镜,我想帮她。你为什么不过来?”

“……我怕打扰你。”

杜若予低低笑出声,“原来你不仅怕鬼,还怕黑。”

“……”卫怀信干咳一声,“你想多了。”

杜若予拉长调呵呵地笑,“卫……先……生……你过来啊……”

卫怀信额角抽了抽,“……杜小姐,你冷静点。”

“好吧。”杜若予耸肩暗笑。

此刻巷子里并不比那个雨夜黑,她站在深处,举目四顾,视线定格在黑漆漆的侧前方,疑惑道:“……那里有些地方不对了。”

卫怀信忙问:“哪里不对?”

杜若予摇头,“我不能确定……我之前时常路过这里,但很少走进来看过,大的物件摆放上都没差,就是……哪儿不对了……”

她陷入沉思,卫怀信不敢打扰,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轮廓,孤零零地杵在黑暗里,偶尔动一动,像被风吹过的旧木头。

那实在是很消瘦的一个人,长着清秀淡然的脸,时常会古怪地笑,察觉了自己的软肋,便故意吓唬自己,性格里却有温柔妥协的部分,愿意给予人关怀与照顾。

这样的杜若予,怎么会与牛鬼蛇神扯上关系?

就在万籁俱寂时,杜若予的手机突然响起,狠狠吓了她和卫怀信一跳。

手机来电显示着方未艾的名字,杜若予接起来,长吁了口气,“什么事?”

“杜杜,我看现在还不晚,你方便来一趟我们队吗?”

“怎么了?”

方未艾的声音透着股压抑的兴奋,“就是先前我和你提过的那个男学生,刘赟敦,我们证实了这小子在不在场证明上作假,你说他好端端做什么假证?嫌疑更大了不是?我们想让你过来认一认,看是不是那晚的凶手。你放心,隔着单向镜认的,他不知道是你。”

杜若予转向卫怀信,“你有车吧?”

卫怀信点头,“就停在学府大道上。”

方未艾听见他们的对话,奇怪道:“诶?杜杜,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啊,你大晚上和谁在一起呢?”

杜若予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说半小时后到,便挂断电话,“走吧,麻烦你送我去市局刑警队。”

“刑警队?”卫怀信反应极快,“那边找到线索了?”

“嗯。方未艾说抓住了个嫌疑犯,让我去认人。”

===

卫怀信的车刚停到公安局门口,方未艾已经从三级台阶上跳下来,兴高采烈地奔来替杜若予开车门,嘴里叽叽咕咕也没个停歇,“杜杜我跟你说,我们比照过监控里凶手和男学生的身形,差别不大,现在就看你的了!”

杜若予下车时鼻梁上依旧撑着她的护身眼镜,方未艾看见后一把替她摘了,得意道:“这儿是公安局!浩然正气长存的地方,你怕的那些个妖魔邪祟都不敢出没的,只管放心吧!”

杜若予夺回眼镜,懒得和他争辩自己究竟在怕什么,只淡淡说:“你和我说了那男学生的事,就不怕我先入为主,还没看就把他想成了凶手?”

“怎么会?对你我还是信得过的。”方未艾边说边搭上杜若予的肩膀,将她半搂半推地往公安局大门里带。

从始至终被冷落的卫怀信瞥了眼方未艾紧箍住杜若予肩膀的五根瘦爪子,轻哼一笑,跟着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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