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少数派旅人(121)

“我自己来的。”杜若予的手指攀在门上小窗里,大概因为说的是实话,并不心虚的她坦然的像只不谙世事的小狗,连眼瞳都是黑亮发光的,“我爸和我哥并不知道我又住院了。”

“没和他们提?”

“没。”

梅总是不大精神的眼皮撩开,虚虚瞥她一眼,“怕他们担心?”

“嗯。”

梅奇怪地看她,“那你现在的监护人是谁?”

杜若予挠挠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男朋友。”

“就是那天从门口路过,我见到的男人?个子高,很帅。”

杜若予没在医院见过比卫怀信更好看的男人,便脸大地承认了,“应该是他吧?”

但她随即惊觉,她自己都不记得卫怀信哪天曾路过梅的病房,梅却准确地记住了他。

或许真如肖队所说,梅一直都在暗中观察杜若予,评估,判断。

杜若予的掌心悄悄出了层黏腻的汗。

“你这病是不可能痊愈的,一没控制好就要复发,你男朋友知道吗?”梅又问她。

杜若予变得谨慎,话也少了,“知道。”

梅看着她,眼里有讥嘲之意,“你怕什么,他虽然条件很好,你也把他当宝,但不代表人人都会喜欢他。”

杜若予讪笑。

梅又问:“你现在还年轻,你们考虑过将来吗?”

杜若予垂下眼睫,黯然地沉默,半晌才说:“不知道……”

监控室里,正在监听的方未艾推推荆鸣,“哎,你发现没,这个梅今天很主动啊,女人是不是一聊到男朋友的话题,就控制不住好奇心?”

荆鸣说:“就算不是男朋友,卫怀信那样的外形气质,是个女人都会留心一二吧?”

方未艾撇嘴不屑,“真的吗?女人真的是那么视觉性的生物吗?”

“喂!你这个颜控最没资格说这样的酸话吧?”荆鸣拿脚踢他,“别废话,继续听。”

那边,梅又打听起杜若予的家人,她问:“你住院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你爸爸,是怕他们担心吗?我看这几天除了你男朋友,他们都没来看过你,过去你住院,他们可是一天到晚陪着你呢。”

杜若予的手指沿着小框边沿滑了滑,表情不是很高兴,“这事比较复杂……”

“哪里复杂?”梅靠近杜若予,柔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监控室里方未艾和荆鸣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梅大概真是看上杜若予了——她的循循善诱已经初露端倪,而且她可能已经看出杜若予的软肋。

杜若予回到自己病房时,方未艾和荆鸣已经等着她了。

这两个搭档你推推我我碰碰你,最后由方未艾出面,支吾道:“杜杜,我们有个提议,需要征求一下你的同意。”

“我也有个想法,看看和你们会不会不谋而合。”杜若予揉揉眉心,径直坐下,“我先说还是你们先说?”

方未艾说:“你先!”

杜若予说:“我想和卫怀信的父母见一面,最好能当着梅的面。”

方未艾和荆鸣面面相觑。

杜若予看他们表情,了然,继而苦笑,“看来真是不谋而合了。”

你们中的少数派 第十七章 假戏真做

在李嘟嘟的医嘱下,梅可以出入病房,除去检查吃药睡觉,她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去病区休闲室里坐一坐了,一直伴随左右的警察,为了患者身心健康,也被李嘟嘟要求隔开距离了。

如此一来,杜若予不用在贴着门板和她聊天,两个人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休闲室里边下棋边说话。

这天,杜若予的探病名单里迎来了不速之客——卫怀信的父母。

卫朝军和王雪融过来的时候,杜若予眼看就要在棋盘上赢梅一局,梅最先看见那两人朝她们而来,有些惊异地停了手。

杜若予回头,就见卫朝军怒气冲冲,王雪融则强忍脾火,尽量做出符合身份的举止。

“杜小姐。”王雪融径直在棋桌旁坐下——她已经顾不得旁边是不是有外人了,“我也不想在这种场合和你见面,但你如今被困在医院,我们也没办法将你约出去了,虽然不怎么体面,但这也是你的真实处境,咱们就有话直说了。”

杜若予点点头,示意梅先离开。

梅却问:“他们是谁?”

杜若予只好介绍,“我男朋友的父母,那是卫叔,这是王姨。”

卫朝军皱眉,王雪融则僵笑着反驳,“我儿子是不是你男朋友,这事儿还未确定,杜小姐可别张口就来,也别随便攀亲带故的。”

梅看出了来者不善,探寻地看向杜若予。

杜若予笑笑,着手收拾棋子,“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梅这才踟蹰地走了,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对那两位衣冠楚楚的长辈,很是好奇。

所有画面经由休闲室的探头,悉数传进监控室。

方未艾半捂着眼睛仔细看画面里梅耐人寻味的表情,一面说:“如果被卫怀信知道咱们故意泄露风声给他爹妈,让他爹妈来找杜杜的茬,他会不会打死我们?”

“打死不至于,揍个半死有可能。”荆鸣紧紧盯着监控画面,冷笑,“你看,梅没有离开,她在观察杜杜。”

方未艾也凑近,紧张道:“考验杜杜演技的时候到了。”

棋桌上只剩下卫家夫妻和杜若予三人,杜若予想故作镇定地把散乱的棋子收拾整齐,却不小心手抖,在脚边落下好几枚棋子,她慌忙捡起,才重整表情,说:“我以为该说的,那天已经都说过了。”

卫朝军脱口而出,“哪天?”

但他很快又想明白,闭上嘴,有些恼怒地瞪着杜若予,仿佛眼前这年轻女孩不是个人,倒是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杜若予笑笑,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她留意到,梅并未走远,而是站到休闲室书架前,边翻书边往这边看。

她笑着的嘴角渐渐僵硬起来,已经不确定是因为梅,还是对面的两位长辈。

王雪融戴着钻石戒指的手在她身前不耐烦地叩叩桌面,“杜小姐,你这病,听说很严重,目前住的也是特殊保护病房,是吗?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将来还能结婚,还能生孩子吗?生下的孩子会不会也遗传你的这个病?”

她顿了顿,神情更加焦灼,“杜小姐,不是我们没有同情心,只不过你现在的状况确实不好,你这样的病,给予最大的希望也不过是终身不复发,可我们卫家要的绝不仅仅是这些。艾玛,你还记得吗?那是怀信的高中同学,论家世品貌才学,她才是怀信的良配啊!她也喜欢怀信很多年了,一回国就特地来找他,如果不是你,他们在一起多般配啊,最重要的是,怀信如果选择了她,艾玛的家族就可以帮助怀信在国内更上一层楼,到那时,怀信今非昔比,那才是真正的人上人……”

尽管王雪融展望起未来,双目都在炯炯放光,杜若予仍是不得不打断她,“这些话,你应该和卫怀信说,和我说又有什么用?我不可能替他的人生做出什么决定。”

“怎么不行?”王雪融说,“只要你离开他,不再纠缠他,他就可以摆脱你这条羊肠小道,走上他的康庄大道了啊!”

被别人形容成羊肠,杜若予又好气又好笑,她也终于决定不再给这二位长辈留颜面了,“你们似乎很习惯要替卫怀信的人生做主,小时候孤注一掷送他出国,不顾他的成长需求和心理健康,那是场豪赌,幸好你们赌赢了,卫怀信没死没坏,好端端长成了个人,现在你们又要为他的婚姻和下半生做主,其实我很好奇,你们有这资格吗?”

“怎么没资格了?”不轻易开口的卫朝军怒道,“我们国家的传统文化,自古儿女婚姻,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也知道那是我们的传统文化,且不论这传统文化算不算糟粕,你们七岁就把卫怀信送到美国,用釜底抽薪的方法让他接受西式的独立自主,他本质是个善良的人,你们养过他,他便极力赡养你们,这是他的责任,他不会枉顾,但你们到如今若还想用中式封建家长的做派和所谓亲缘羁绊来要求他,你们不觉得这本身就很可笑吗?你们的感情建立在哪儿?鱼和熊掌要兼得,养大一个孩子就想占尽天下便宜,哪来这样划算的买卖?”

“你……你简直无法无天!”卫朝军被她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怒不可遏。

王雪融也是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瞪着杜若予。

杜若予耸耸肩,“这是实话。”

王雪融总拿实话来伤她,如今她也用实话归还。

“你怎么懂我们为人父母的苦心?”王雪融愤恨道,“我们尽心竭力将孩子培养成人上人,难道错了吗?哪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父母教养子女是理所当然的,但把他们当成人生的翘板,那就不对了。”杜若予冷冷说,“你们到现在都没明白怀瑾当初为什么会出现在被害现场吗?你们把她当成棋子,每走一步,都盘算衡量她的价值,精英式的教育?望女成凤?她根本没被你们养成凤凰,而是成了只无依无靠,连朋友都没有,连真话都说不出口的小麻雀!怀瑾已经死了,她死前最大的理想就是逃离你们,逃离那种为嫁进豪门好让周围人鸡犬升天的所谓教养,做一个自由的人。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坦荡承认,你们的子女不过是你们的筹码,你们要换取的不是他们真正的幸福人生,而是你们贪得无厌的虚荣和欲望!”

上一篇:复制初恋(出书版) 下一篇:良性出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