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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派旅人(130)

从车上下来,杜若予两股战战,她问卫怀信,“你胆子不是挺小的吗,怎么一点都不怕?”

卫怀信鼻孔朝天,“这有什么。”

杜若予撤回检票口,狐疑地看着门上的警示牌,“除去高血压心脏病等等,他们应该添加一条,精神分裂患者也不建议乘坐。”

卫怀信又是笑,搂着杜若予就往下一处去。

室外项目全是卫怀信的长项,有好几处杜若予死活不肯上,她坚持自己若上了,卫怀信就等着给她收尸吧,兴致高昂的卫怀信这才作罢,让杜若予等着,自己不断挑战极限去了。

杜若予一面等一面给卫怀信拍照,她的手机里从没一次性挤进来这么多卫怀信,兴奋的,快乐的,模糊的,高清的卫怀信。

她一张都不舍得删。

等待的时候,她在纷扰的人群里似乎看见了卫怀瑾。

她穿着自己送给她的精致小裙子,长发披肩,淡妆清宜,撑着把蕾丝边阳伞,静静地站在人群外冲她笑。

杜若予下意识站起身,想朝她去。

卫怀瑾却摇摇头,转身跑开了。

这一跑,杜若予整日再没见到她。

中午,他们在购物街吃主题餐饮,结账时服务生习惯性把账单递给卫怀信,卫怀信也下意识要掏钱包,杜若予忙笑着拿过账单,玩笑道:“我是老板,我来。”

服务生有些尴尬,细看杜若予和她的卡,又不像多贵气的富婆,可再看卫怀信,又觉得确实是赏心悦目的一张脸。

服务生暗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女人要是颜控起来,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呐。

吃过饭,他们俩在附近的纪念商店逛街,旁边有年轻情侣嬉嬉笑笑地互戴了个兽耳,却因为看见售价,又互相吐舌放下。卫怀信不假思索将一副黑猫耳朵戴到杜若予头上,“你皮肤白,适合这个。”

杜若予在镜子里照了照,溜回去挑了副狗耳朵,也给卫怀信戴上,笑道:“小狗小狗,以后还追猫吗?”

卫怀信捏捏她毛茸茸的猫耳朵,十分坚定,“追!”

到下午,卫怀信的胆大嚣张在他们钻进秦始皇陵盗墓为主题的室内冒险项目后,终于被腰斩了。

黑暗的地下宫殿里,幽绿的光隐隐错错照在仿造墓地的残破骷髅架上,偶尔还有全息投影的幽灵一闪而过,卫怀信紧紧抓着杜若予的胳膊,始终瞪大眼,警惕地瞪向各处。他们乘坐的轨道车相对平稳,杜若予反而老神在在,一路笑看卫怀信出糗。

卫怀信见她总是笑,委屈地嘀咕,“不要笑。”

杜若予嗯嗯答应着,还是忍不住笑。

他们坐在轨道车的最后一排,卫怀信见没人注意自己,在杜若予嘴唇上迅速轻咬一口。

杜若予哎哟一声,捂着嘴骂他,“你又咬我!”

卫怀信低头让她摸自己头上的犬耳,“谁给戴的,谁负责。”

杜若予忍俊不禁,不和这小肚鸡肠的计较。

夜里游乐园有焰火盛会和主题花车游-行,暑气过后,游客比白天更盛,五彩光华里,一辆辆主题花车款款而过,杜若予虽然个子不矮,被隔绝在人后,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免惋惜。

她问:“花车上的公主美不美?”

卫怀信在她身前半蹲下,笑道:“你坐到我肩膀上来。”

杜若予吓一跳,“行吗?我并不轻的。”

她虽然瘦,但个子高,体重基数摆在那儿,她可不敢胡来。

卫怀信嗤笑,感觉自己被轻视了,“你上来,我保证让你稳稳地看见一切你想看的。”

杜若予在他宽阔坚实的肩上摁了摁,欣然笑着跨上去,同时紧紧握住卫怀信举来的手。

“坐稳了。”卫怀信叮嘱一声,当真缓缓站起来。

“呀!”杜若予惊笑,视野一下开阔,她笑着抱紧卫怀信的脑袋,兴奋道:“那个扮演王子的,也太帅了吧?”

“……”卫怀信嘴角一抽,威胁道,“只许看公主,不许看王子!”

杜若予哈哈大笑。

除了些被驮着的孩子,她一枝独秀坐在卫怀信肩头,随着观车的人群慢慢朝前走,三不五时就有女孩羡慕地指过来。

卫怀信果然就像他保证的,稳稳的,叫杜若予看见一切她想看的风景。

杜若予摸他的耳朵,在最后的焰火盛会上大笑,“卫怀信,有你真好!”

你们中的少数派 第二十四章 平淡是福

一日尽兴回到医院已是深夜,两个人悄悄溜回病房迅速洗漱后躺到床上,卫怀信搂着杜若予很快入睡,大概梦见五彩焰火下的美丽公主换了张杜若予的脸,即便在梦里,他也笑得合不拢嘴。

杜若予兴奋过头则有些难以入眠,等到下半夜,她移开卫怀信的胳膊,去了趟卫生间。

出来时,她看见落地窗帘后藏着个人,只露出半只白藕似的胳膊,以及一双穿着拖鞋涂着裸色甲油的脚。

杜若予径直走过去,轻声唤,“怀瑾。”

她想拉开布帘子,藏在窗帘后的卫怀瑾却缩了缩,低声喃喃,“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杜若予啼笑皆非,“你这是掩耳盗铃。”

“可所有人都希望你看不见我,李医生、方未艾、哥哥,还有你家人。”卫怀瑾说,“你在治病,看不见我才是对的。”

“这里头不包括我。”杜若予拉住她的手腕,那儿的皮肤凉凉的,像浸过寒夜的冰水,“我今天在游乐园见到你了。”

“杜杜,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卫怀瑾从布帘后探出忧虑的半张脸,“其实这样确实挺好的,你看你现在也不是孤身一人了,有我哥哥,有方未艾,有李嘟嘟,还有荆鸣,你的朋友越来越多,大家都会陪着你,我不再是独一无二的。”

“况且,现在每天都有护士监督你吃药,再过不久,你就真的看不见我了,到那时,你就和哥哥去那座小岛,买栋面朝大海的房子,不要太大,太大了其实未必好,你们好好生活,有我哥哥在,我爸妈也不会再去骚扰你。”

卫怀瑾嘟嘟囔囔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说着说着哽咽了,“杜杜,上一回是我做错了,这一次,咱们真的应该告别了,我会放心走的。”

她反握住杜若予的手,大滴大滴的眼泪吧嗒落在杜若予的手臂上。

“杜杜,我抱抱你吧,最后一次了。”说完,窗帘后伸出两只瘦瘦的胳膊,紧紧环住了杜若予的脖子。

杜若予想起她们俩在一起的第一个清晨,卫怀瑾注意到她的身高,垫起脚尖来比较,说她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还像个女人。

杜若予回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秀发里。

她在窗帘后躲得太久了,身上有股月光盈盈的清冷香气,像极了南城夜空的云絮,不需要什么风,自己就会散。

良久过后,杜若予松开她,身后病床上卫怀信翻了个身,她回头去看,见他没醒,就又来看卫怀瑾。

可窗帘后已经没了卫怀瑾。

她说再见,就真的再见了,一如她过往的不请自来。

杜若予低头,就着窗外的朦胧月色看自己手心的纹路。

过去她有一整个别人无法插足的世界,那世界就像爱丽丝的奇境,里头有卫怀瑾,她最好的朋友。可如今,她要回到现实世界里了。

这儿还有卫怀信。

===

南城是座台风城市,这个夏天前前后后风起云涌,等到最新一轮台风过境,市政迅速抢修了街道,一切便又恢复如初。

没了卫怀瑾,杜若予的住院生活实在无聊,无聊到只要有人走有人来,都能叫她羡慕一阵,欷歔一阵,新奇一阵。

比如前几天住院部收治了个双向情感障碍的男孩子,平时看着挺正常,因为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突然就抑郁开,或者间歇性狂躁发作,和男护工拉扯个十来回都是常态,可等他安静下来又为自己的言行感到抱歉,重新一轮抑郁,周而复始,只得寻求住院治疗。

这男孩刚来医院第二天就看上了漂亮的杜若予,难得振作精神想主动追求,结果傍晚就见着卫怀信,相形见绌,严重自卑了一通,导致当晚病情发作,又扯坏了男护工的一件工作服。

还有儿老科时常被推过来三缺一斗地主的一位八十八岁老太太,前不久据说并发症到晚期,已经被家属接回家临终关怀,随时准备办理后事。这老太太过去总把杜若予误会为唱戏的小生,见面就喊来一段,还把攒的私房钱往杜若予手里塞,俨然是要捧角。

此外,医院来了位新的清洁工,三十五岁上下,面容和蔼为人亲切,大家都喊她陈姐。

陈姐就像过去每一任医院工作人员,尤其喜欢安静整洁守秩序的杜若予,每天打扫她的病房时,都会逗留会儿,问问她的情况,偶尔还会给她带点自家小孩的零食,说些甜食有助身心健康之类的话。杜若予对那些色彩绚丽的零食没什么食欲,放多了后,等方未艾过来探望自己,就全拿出来招待他。

有次荆鸣来看杜若予,问她这样的生活会不会枯燥乏味。

杜若予想了挺久,才说,平淡是福。

杜若予每天中午都和李嘟嘟一起在医院食堂吃午饭,方未艾只要一闲暇就会过来,杜若予自认情商不低,可有时看着他们俩,就是弄不明白这二位如今究竟是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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